初恋（二）

2008年4月25日 星期五 阴有小雨

接上文

  我就这样盲目自信地开始了如黄粱一梦般的工作经历。那个经理把我安排到公司附近一个新建的高档住宅小区内。

每天早上八点去公司打卡，之后就蹲守在这个小区内，很有点猫抓老鼠的意味。我这只“瞎猫”很认真地等着我的“死耗子”，坚持不懈，百折不挠。

刚开始，门口的保安怎么都不肯放我进到园区内。我就设法找到保安队长，又买烟又买水的，软磨硬泡几天后，就获得自由出入的权利了。

为此经理在晨会上大大地表扬了我一番，我说很有方法，让其他新同事都向我学习，并且报销了我买烟买水的费用。那以后我更沾沾自喜，工作就更卖力了。

终于我有机会认识了一个在税务局工作的住户。他听了我的介绍后，表现出明显的兴趣，还特地跟着我去公司看了实际产品和使用演示过程。

我觉得我的“馅饼”来了，每天兴冲冲地等他出现。还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询问可以什么时候下单。

最后，他很气愤地说：“小姑娘，你们的产品我仔细研究过了，没什么明显用途，而且价格高的离谱。再说，你这样三番五次地打骚扰电话，想买的人也被你吓跑了，记住，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感觉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天旋地转的。冷静下来，我想明白了，我的目的性太强了，已经让我的客户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我既没有卖掉产品，也丢了做客户朋友的可能性，是我的无知，堵死了我所有的出路。

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人生经验，不要只专注于自己的目的而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这倒是让我此后受益匪浅的金科玉律。

这个客户就这样胎死腹中了，我极具挫败感。无奈，后悔，自责，但是也得接受，是自己表现过激了，期待下一次，表现好一点吧。

但是，此后，我再也没有遇到感兴趣的人了，我在徘徊失望中煎熬着。甚至都想到放弃了，偏偏又有些不甘心。此时的我，心情差到极点。

也许真是老天帮忙了，那天我真的遇到一个人，而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大概是下午四点半左右，他一个人在装修现场做简单清理工作，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微有发福，皮肤是健康的浅棕色。

一身普通的休闲服，裤脚衣角有些脏了，因为搬搬抬抬屋里的装修材料弄脏了吧，看起来像个工头。

我忙主动搭讪：“大哥，是工长吧？怎么就您一个人呢？底下的工人呢？”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搬动那些装修材料，边搬边回答“我让他们去吃饭了，累了一天了，早点下班休息一下。”

我一听，嗯，这个人挺友善，也许能帮忙的。赶忙献殷勤：“哎呀，大哥，人真好。让工人们先下班，自己还在干活，他们有您这样的领导真幸福！”

也许我的赞美打动了他，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又仔细看了我一眼，问：“你们家卖什么的？”

我诧异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做推销的？”

他鼻子哼了两声，说：“这里做推销的一波接一波的，卖空调，卖家具，卖冰箱电视的，我都不知道来了多少了。不过，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刚上班的吧？毕业了吗？”

我慌忙摇头，心想，看来大家都来这里推销产品。每个业主估计每天都要被烦好多遍，难怪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呢！这真不是个容易干的工作。

他见我摇头，问“你摇头的意思是不是刚上班的，还是没有毕业呢？”

我小声回答：“没有毕业，只是来这里实习。”

他说：“大学生啊，不适合干这个，换个别的工作吧！”

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劝退的，我不接他的话茬，直接说：“大哥，你人不错，能不能把这个宣传册交给业主？也许他感兴趣呢？要是成了，我一定不会忘了哥哥的。”

这是套话，经理教给我们说的，经理说没有办法见到业主的时候，可以拉拢一下业主的身边人。比如工头，设计师之类的，只要给到他们好处，肯定会帮忙的。

这个中年汉子，听了我这话，愣了愣，随后又笑了笑，接过我递过去的册子，看了两眼，说：“好吧，先放在我这里。”

我觉得还有机会，就继续试探着问他：“大哥，业主是干什么的，您知道的能不能告诉我一些，这样我见到他还有话说。要是您把房主电话给我，就更好了，我保证不告诉房主是您给我的，我是坚决不会出卖您的，放心好了。”

他摇了摇头，说：“不方便，不方便！”

我觉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别把他逼急了，再不肯帮忙我算白忙乎了。所以直接道别了：“噢，那就不麻烦大哥，咱们明天见！”

转身要下楼，他忽然问我：“你就这么走了？你都没问我姓什么，怎么联系之类的问题，你怎么再找我啊？”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怎么就这么不把工头当回事呢？

虽然他一直在现场，但是还是要问清楚姓名联系方式的。还说不会忘了人家呢，结果怎么这么忽视他的存在呢？

我忙不迭地道歉：“大哥，太对不起了，我刚上班没几天，不懂规矩，忘了问您的电话了。这样，您写给我。宣传册上有我的寻呼机号，要是有什么消息，您呼我。”

他已经生气了：“你这是没礼貌，跟经验无关！你走吧，算我们今天没见过，以后别再找我了！”说完，他气呼呼地走到里面房间里了，继续干他的活儿。

我就被晾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别提自己有多尴尬。

他里里外外，搬搬抬抬，不再理我。我原地不动，脸越来越红。

几分钟后，他看我还没有走，就虎着脸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眼泪唰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可没料到我的眼泪那么不值钱，一下子毛了手脚，说：“别哭别哭，我是逗你的，不是故意的。”

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袋面巾纸，想递给我，我不理他，继续哭着。他又缩回手去，在屋子里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刻的我，不知动错了哪根神经，哭得莫名其妙，止都止不住。

他只得又来哄我：“你别哭了，你说吧，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哭呢？我，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赔罪了，怎么样？”

“谁稀罕你的饭，”我带着哭腔说：“你明明知道我是新手，还故意这么欺负我！”

“那到底要怎么样嘛？你别哭了，我求你了，让别人看见，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除非，你帮我卖掉一套设备！”我在赤裸裸地要挟他。

他说：“行行行，我试试看，我答应了，你别哭了。”

我早已破涕为笑了，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作响了：他一个工头，肯定认识好多有钱人，只要他肯帮忙，这事儿能成。

“那我怎么相信你呢？”我需要一个他的保证。

他说：“我把我的电话号码写给你，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问进度的事情。我保证不骗你。”

我把日记本递给他，他在最后一页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瞥见他无可奈何的脸。我忍不住冲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这天晚上，我的心情特别好，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