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
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jiao lia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尧对许由的赞赏竟然是把他比作太阳,自己如烛火。看来许由这个传说中的高士,大约古老土地上的各族群都已经知晓了。而许由对于名誉,竟然觉得是其次,是虚的。
这个和儒家思想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是颠倒的。儒家是要立德、立功、立言,都是为了死后留个好名声吧。可是许由说不重要,庄子也说这个不重要。完全颠覆的价值观,如果是做到了庄子境界,那也不在乎留不留得下名,大约历史上无数的道学隐士参的最透彻了。
想到自己读个书,写个文,都要发个感慨,大约这辈子都难做到庄子的那种境界,骨子里泡着儒家思想长大,想放下谈何容易,再过30年也许差不多,等着不悲不喜,心态平和的那一天。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
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
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凝神注视,便能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
肩吾、连叔是庄子虚构的人物,通过他们对话阐述自己观点,接舆是楚国的隐士,姓陆名通,接舆为字。接舆说的话,漫无边际,让肩吾摸不着头脑,这说明他们两个人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说有时候两种价值观的人说三句话就不对付,这太正常了。听不懂都是好的,有的人一说话就想反驳他。
肩吾描述了一个神人,这个描述很常见,得道的人大都不食五谷杂粮,不掺人间烟火,神话里的神仙都是这样的,不用吃饭,哈哈哈,凡人的我们,像神仙一样不吃不可能,但大多数注重精神的人普遍不在意物质是事实,吃什么不怎么在意,填饱肚子就成,穿什么也不怎么将就,住的环境也无所谓,就如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确实挺符合这一点的。
看来我是距离甚远,我老公就更远了,他吃饭讲究,穿衣讲究,做什么都讲究细致。感觉自己理解跑偏了,无所谓,想到哪儿写哪儿,这不就是庄子的思想吗!
有时候觉得自己整天看这些都有点走火入魔,努力保持清醒,不要陷得太深,道家思想是挺好,可是与这个社会的大潮流格格不入,在现实交锋的时候就很痛苦。
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
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
连叔和肩吾是在理论呢,形体上有聋瞎,思想上更甚,这倒是真的,可是有时候不知道的人也许更快乐,知道了又参不透才是最熬人的。就如同走出来看到了万千世界,多种生活方式,自己还是一种思想主导,就像世界一下子变了模样,无所适从,其实世界一直是这样的,只不过自己以前不知道。不知道有一群人可以以另一种生活方式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
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穅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
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混同一起,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
这一段太高深了,不太明白,留待以后再看吧。
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焉。
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初看我不觉得讲的这个卖帽子的例子和后面写尧的故事有什么联系,后来想了下,大约是尧治理好了天下,去找四位高士聊一聊,去了才发现,四位高士根本不care,就如宋人卖帽子给没头发的越人,没市场…,大约这个意思吧。尧只能怅然若失,自己的功业高士从来也不关心,那就没啥可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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