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才没有听家辰的话第二天早上去找他。不过我倒是找出当初的信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不用数,整两万,做课题的报酬,三年的学费,不够的自己赚,学好知识丰富你的脑子,不要崇拜可悲的体力劳动。生活穷困的时候随时打电话给我,也并不是非要穷困的时候,一定记得打电话给我。
就这些。
再普通不过的白话文,我还能用的着他翻译?
腊月二十五母亲装了一瓶高粱酒让我送到祁爷爷家去。
我不愿意去,去了家辰就要给我翻译信,谁知道他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可我又不能反驳母亲,不情愿地拎着酒瓶子去了隔壁。
家辰正在擦玻璃,踩着梯子笨手笨脚的样子,见我来了白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祁爷爷很高兴我能送酒过去,才接过去就打开盖子咕咚咚喝了几口,大拇指竖得老高。
祁爷爷去屋子里拿了几串腊肉,说是南方老家寄过来的,让我带回去给爷爷下酒吃。本来爷爷邀请祁爷爷过年来家里一起,祁爷爷说今年是儿子儿媳两周年,想在家里过除夕给儿子儿媳引引路,初一再聚。说得又是一阵心酸。
“昨天怎么没来?”家辰从梯子上下来,将我堵在门口。
我摸了摸鼻子说忘了。
家辰冷哼一声,“信拿了吗?”
我骗他说没找着,丢了。
家辰登时火冒三丈,狠狠瞪我,将抹布扔在地上进了屋。
我有些心虚,将抹布捡起来放在晾衣绳上,不过这家伙怎么还这么爱生气,有事没事瞪眼睛,显摆你眼睛大啊?
除夕早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好不热闹,街上逢人便会互道过年好。母亲叫我和哥哥去家辰家放鞭炮。哥哥拎着鞭炮嘲笑说,家辰不会放鞭炮。
我呵呵也在心底嘲笑。
祁爷爷是老军人,放鞭炮自是不害怕的,可是他跟鬼子肉搏的时候伤了手筋,落下了手抖的毛病,尤其越是细小的东西越是抖的厉害。
哥哥在院子里故意说话很大声,什么放鞭炮都不会啊,胆小鬼啊,南方佬啊之类的,我挺不爱听的,又不忍心踹他,只小心翼翼地看窗户里的家辰,希望他不要生哥哥的气。
家辰站在窗户里,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和哥哥将一长串的红鞭炮栓在晾衣绳上,然后找到引子,用打火机点燃,两人飞快地跑进屋里关上门。
鞭炮响地震耳欲聋,祁爷爷高兴地哈哈大笑,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背后,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正好撞见他幽深的眸子,赶忙避开,恰好看见哥哥眼神稀奇古怪地看我们两个,然后眨巴了几下眼睛,去了沙发上嗑瓜子。
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着痕迹地绕开家辰的手,也去了沙发上嗑瓜子。家辰脸色铁青,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扔出门外,被鞭炮炸死。
我假装呵呵笑,嘴里的瓜子却怎么都嗑不开。
一千个响的鞭炮放了好半天才结束,满院子的硝烟味,钻进屋子,呛得家辰只拧眉毛。与其说家辰不喜欢放鞭炮,不如说他更不喜欢鞭炮的味道。
祁爷爷拉着哥哥去后厢房搬鞭炮,说是战友寄过来好几箱,让哥哥没事放着完。哥哥才不喜欢放鞭炮,可大概更不喜欢看着我和家辰,就假装欣喜随了祁爷爷。
家辰坐在我的对面,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仿佛要将我看出个窟窿,我扭了扭一身的不自在,眼神飘忽不定,“干嘛总看我,我脸上又没长花。”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发颤,真是丢脸。
家辰不屑笑了一声,凑过来坐在我身侧,一只手搭在我背后的沙发背上,乍一看姿势非常暧昧。
天,不知道这是在谁家吗?一点不知道分寸。
我白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谁知道我挪一寸,他挪三分,追着我到了沙发边缘实在躲无可躲,我问他:“到底想干嘛?”
“为什么不拿着信找我?”
我不耐烦:“不说了吗,信丢了,找不到了。”
“你撒谎。你这智商在我面前说不了谎。”他说着指了指我的脑袋。
瞧不起人是不是?“我说了没找……”
好巧不巧,没预料到他靠我这么近,我这一回头怼他,嘴唇正好碰到他的鼻尖,我和他都傻了。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眼前跟涨了一片汪洋似的,晕头晕脑的,他轻咳了几声,摸了摸鼻尖不说话。
哥哥抱着箱子出来,问我可以走了吗?我赶忙跑过去帮着他搬箱子。祁爷爷笑呵呵地送我们出了门。
一直到晚上我都精神恍惚的,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我亲吻家辰鼻尖的画面。脸色绯红,更吃了药似的。
哥哥在院子里喊我看烟花,我应付了一声站在门口看他将烟花摆成心的形状。
“这个好看的烟花送给发春的妹妹。”
“滚。”我踹了他一脚,他飞快躲开。
烟花四射,像盛开的花火,异常美艳。哥哥突然开口,“妹,想不想去滑冰车?”
“不想。”我说。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长大了不见得还有兴趣。
哥哥笑了笑又说:“是啊,要是我的手伸进冰窟窿里那么长时间就为了捞个冰车,我也会留下后遗症。”
我白了他一眼:“谁让你人缘不好,净招惹坏孩子。”
哥哥哈哈大笑,“是啊,那个坏孩子祁家辰,怎么就这么坏呢,一个好好的冰车噗通就给扔冰窟窿里了。”
我愣怔,哥哥他什么意思。
“你说当年你的那个冰车是家辰扔的?”
哥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天上的烟火,“哎呀呀,还是南方的烟火漂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