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喝橙汁的少年郎
1
“审言,从今天开始你就和姑姑一起,姑姑带你去看小瑾瑜。”
这个牵着我的手,和我温柔说话的女子就是我的姑姑,而她口中的小瑾瑜是我的小表妹。第一次见到表妹是在她出生时,除了那双灵动的眼睛,她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好看,红红的、瘦瘦的,像只小老鼠。我说了实话,却被母亲好好教训了一顿。
因为父亲在外做官的缘故,我们一家与姑姑并没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后来,家世遭逢巨变,程家便只剩姑姑和我。姑姑自小与父亲要好,父亲去后我便随着姑姑常住临安,第二次见到了小瑾瑜。
那一年,周瑾瑜5岁,我11岁。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程审言,前大理寺少卿程恪之子。程恪一生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没想到太过于刚直竟然惨遭灭门,膝下唯有一子逃于刀口之下,便是我。而这件事成了我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2
我跟在姑姑身后,悄悄打量这个自出生起便只见过一次的小表妹。她眨着大眼睛看着我,还是那么灵动,我看地出了神,姑姑的话打破了沉默。
“瑾瑜啊,这是表哥。你出生的时候表哥还抱过你,以后表哥和我们住在一起,你要乖乖听表哥的话知道吗?”姑姑摸着瑾瑜的头,转过身蹲下来对我说,“审言,你别见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姑姑叮嘱了屋内的几个丫头便走了。
“喂!那个谁,你别指望我叫你表哥,我只有景文表哥一个表哥。”周瑾瑜跳到我的面前,隔得那么近,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不想和她多作纠缠,我走到门外的门槛上坐下来,没想到周瑾瑜也跟着坐在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也叫我母妃叫姑姑?”大眼睛里满是好奇,黑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看这丫头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我没有接她的话,她就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咕咕说个没完。
“你真是个木头,那我以后叫你大木头,就这么说定了!”说罢还自己鼓了鼓掌。
“聒噪。”看周瑾瑜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而我只想要片刻的清净。
“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周瑾瑜笑嘻嘻的看着我,那时我在想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
3
从此以后,周瑾瑜这个小丫头片子开始跟在我身后,即使每次我都说她是话痨,板着一张冷脸对她,她也不退缩。那张小嘴真是妙语连珠,而我做的最多的便是在她的荼毒之下神游天外,然后给她递上一杯茶,再问她是否说完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这要是换成她的景文表哥,哪里能容忍她这般话多。
不知不觉中,8年过去。这一年,周瑾瑜13岁,我18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小瑾瑜会亲口对我说,“表哥,你不要娶太傅家的小姐好不好?”。
我并不喜欢太傅家的小姐,甚至都没有见过,只是为了让姑姑安心才答应这桩婚事。我把瑾瑜当亲生妹妹,姑姑一家待我如亲生,我如何再敢对姑姑唯一的女儿有非分之想。
也许周瑾瑜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4
事情没有往姑姑料想的方向发展,我最终也没有娶到太傅家的小姐。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18岁的那一天,普渡寺的方丈来到府中,口中叨念“程家公子与佛祖有缘,只是命途坎坷。若想平安一生,出家是唯一方法。”姑姑想要我出家保命,我便跟随方丈至普渡寺出家,法号无痕,从此常伴青灯,渡此余生。
我却没有想到,这是缘也是劫。周瑾瑜,这个女子便是我此生渡不过的劫。
普渡寺中,每日佛塔之下,必能见到一个绿衣女子跟随在一扫地僧人身后,叽叽喳喳好似杜鹃鸟。
“大木头,我给你带梅花糕了,可好吃了。要不是我手快,全部都被周子熙那个讨厌鬼吃了。”
“……”
“大木头,我表哥送我的弯弓,你看啊!”
“……”
“大木头,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
似乎从来没有人见那僧人回过话,想来便是清冷的性子。
5
从那天问完什么时候回家之后,过了好久也不见周瑾瑜。我还是每天打扫佛塔,只是身旁没有人粘着,耳边没有“东家长西家短”的叨唠声,说实话还有点不习惯。
直到有一天,习惯穿绿衣的周瑾瑜却穿着一身鲜艳如血的红裙出现在我面前。
她说:“程审言,我好看吗?”
“……”
“我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来看你了,而这句是周瑾瑜默默在心里说的。
我双手合十,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周瑾瑜失望的面孔和转身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好像空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明白了,原来那是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The End. 起初读这首诗只读出了仓央嘉措“心有千千结”,这个只在世间游荡24个春秋的少年注定是这般结局。后来发现,“如来”不只是道法,“卿”也不只是心爱的姑娘。可能深意指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无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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