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话嘟嘟地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来。
“喂科哥科哥，”方博一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我考上一中了！到时候就能和你一个学校了！”
“嗯……他搬了。”电话那端不是张继科的低音炮，反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嗓音，被老旧座机的电流音撕扯得断断续续。听到方博的咳嗽声，电话那头的男生低沉地笑起来，“你慢着点……”
方博一下子僵住，也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他哥搬了家却还没告诉他。“对对不起打错了——”
那端又笑起来，低沉的喉音撞击着方博的耳膜。“你刚刚说考上了一中？”
“那就有幸成为你的学长了。高二一班许昕，和张继科一个班。”
电话刚刚挂断张继科就急吼吼地打了进来。
“喂，小博儿？”张继科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我前两天刚搬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科哥，”方博把座机听筒被手掌捂热了的那端换了个角度继续拿着，“我考到一中了！”
“诶就说你是好样儿的，也不看是谁弟——”
“哦对了科哥，”方博翻了个白眼打断张继科的变相自夸，装作不经意地问着，“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许昕的人？”
>>>2
“是那个吗是那个吗？”
方博把周雨扒在他肩膀上的手打下去，“不就是个学长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你居然连许昕都不知道，他可是一中的大红人，高一化学竞赛得了省二，个儿高人又长得不赖——”
“我好奇你初中三年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情，怎么连这些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多收集情报嘛——”周雨嬉皮笑脸。
站在台底下那个戴眼镜的高个儿男生走上领操台后，台下原本悄声交头接耳的同学们都安静下来。
高个儿男生清清嗓子开始讲话。
是许昕。方博心里默默地想。
下课后方博去找张继科，顺便存了个小心思，想去近距离地看看那个许昕。
他在班门口晃悠了好一会儿张继科也没注意到他，一直跟前桌的一个面皮白静的男生不知在聊着些什么，笑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你找老张啊？”方博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看到了许昕。见方博不答话，许昕用修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你就是方博吧，张继科跟我提到过你。”
方博抬着头不知该回答些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老张——”许昕扶着门框冲教室里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张继科走出来。
“这是许昕，这是我弟，方博。”
“方博儿。”许昕用修长的手指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冲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许许许昕你好……”方博莫名地结巴起来。
>>>3
放学后方博在高二一班门口有些无聊地研究着地面瓷砖的花纹，重心在两只脚间换来换去。
他终于失了耐心，踮着脚扒在门上的窗户边想一探究竟。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方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被猛地从教室内出来的人径直撞上了鼻梁，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那个人忙俯下身扶住了他的肩膀。方博在婆娑的泪眼中模糊地看到眼前的那张充满关切的脸。
是许昕。
他忙从许昕的双手间挣脱开，脸色微红——这太衰了，他想。
“老张今天要训练，让我跟你一起回去。”方博听到许昕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那那咱们怎么回去？”他感觉自己又开始控制不住地结巴了。
听了这话后许昕忽然俯下身来，朝他勾起一边的嘴角。“我载你。”
“你家住哪里？”当许昕从学校的车棚出来，推着自行车穿过操场时，方博问他。
“说来也巧，我跟你还有老张住一个小区。”
“哈哈，那真的好巧。”方博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将双手插进口袋里。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校园，许昕在校门口将自行车停下来，冲着方博拍拍后座。“上来吧博儿。”
“你载不载得动我啊……”
“怎么可能不行，你要对自己的体重有足够的信心——”方博听到这话后翻了个白眼：原来学校的风云人物在私底下竟然这么不正经。
事实证明方博不光要对自己的体重有足够的自信，还应该对许昕的能力有十二万分的信心。
“许昕你慢点啊啊啊——”在许昕以惊人的速度蹬着单车拐过又一个街角时，方博的声音都被一路的颠簸扯得断断续续，在呼啸的风声中变得模糊不清。他不得不将双臂环上许昕的腰间，牢牢攥住他的衣角。
下车后方博腿都有点软，垂着头坐在台阶上缓了好久。“怎么样，昕哥我的骑行技术还可以吧？”许昕嘚瑟地在他身边蹲下，校服后摆被揪得皱皱巴巴。
方博跳起来就给了许昕的屁股一脚。“好你妹的好，我眼睫毛都快被吹成中分了！”话音刚落双脚一软又要倒下去，许昕连忙将双臂插入方博的腋窝，将他旱地拔葱似地从地上拔起来。“诶慢着点，我不知道你受不了啊——”
“谁受不了了，”方博脑袋晕乎乎地还在嘴硬，“博哥是怕你骑车像个疯子，哪天一头撞在什么地方再拉上我垫背！”
许昕转过身去用双手大力揉着方博的脸颊，“还敢在我面前自称博哥也不怕老张揍你？不过你这圆脸蛋子手感倒是挺好哈哈哈哈……”
后来方博顶着满脸的红印和鸟窝似的头发回了家，在许昕好心要将他送到单元门口时恶狠狠地拒绝：“用不着你送，我住哪儿关你屁事？”
然而许昕第二天就用行动狠狠打了方博的脸，证明这真的关他屁事。
方博早上起来就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拉开窗帘，他一眼就看到了许昕靠在自行车上按动车铃，冲他挑挑眉露出一个有些无赖的笑。
“喏你的早饭。”方博磨磨蹭蹭地下楼后，许昕迎上来，将一个塑料袋塞到他怀里。“多喝奶好长高——”
“哦对了，老张跟我说他这学期训练忙起来了，让我以后都载你上下学。”
方博最终还是坐在了许昕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些不情愿地喝着被他捂得热乎乎的牛奶，抬起头只能望见他迎着晨光的后背。
他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了贼船了。
>>>4
很快就是校运动会。
方博早上难得地早起了一回，像往常一样坐在许昕的自行车后座上，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
到达体育馆时，天边还只能看到初升太阳的一小缕温温吞吞的光，天色暗沉沉的。方博一路走一路呵欠连天，望着许昕在他身前两步远的地方走着，一缕头发不听话地支楞在后脑勺上。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把自己在风中吹得冰凉的双手塞进他的领子里。
许昕嗷地一声跳开，还没等方博反应过来就一个箭步跨过来抓住他的脸猛揉，使方博嘴里发出的一些应该被和谐的词汇变得支离破碎。
“松手你——”方博照着许昕的胳膊一通乱捶才使自己脱离了他的魔爪。“我包里还背着相机呢！”
许昕报了一千米的项目，早早地下去热身。方博的项目还要在两个小时以后，就背着相机在场内百无聊赖地乱逛。
男子组一千米正在不远处热身，方博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向正在做准备活动的男生们走去。许昕上半身穿着件红色的T恤，站在绿色的草坪上醒目极了。他双手叉腰，显得腿更长。
方博控制不住地把镜头对准远处的人，拍了好几张。他慢慢翻看着照片，总觉得没有拍出许昕万分之一的感觉来。最后一张照片里许昕叉着腰扭过头来，冲着镜头咧开嘴笑得灿烂。
比赛完后许昕喘着气走进场内，将汗湿的T恤搭在肩膀上。“博儿——”他远远地冲方博喊着，小跑两步来到他跟前，没骨头似地把身子倚在方博肩膀上。
“滚滚滚沉死了，还一身的汗。”方博一脸嫌弃地用手把许昕的脑袋拨开。“等会儿我就要去检录了，你帮我拿着相机好了。”
“诶。”许昕乐颠颠地从方博怀里接过相机，在背上背好。
观众席上方巨大的LED屏幕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浮现出彩色的画面。“你是刚参加完项目吗？”背景外的女声问着面前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的人。“对。”许昕用手拢了拢脑袋顶上的一缕乱发，额头上带着汗显得亮晶晶的。方博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他插入发根的修长的手指看，尽管LED屏幕虽大却模模糊糊的并不能看清。
“今天开幕式很新颖吧？”画面外的女声又问着，“你肯定拍了不少照片吧。”方博正想着运动会开幕式即将结束时放飞的那一束五颜六色的气球，就看到大屏幕上的许昕抬起头朝着镜头笑起来。“没，”他听到许昕说，“就，就拍方博了。”
运动会结束后许昕死活要拿着方博的相机回家，方博有些不明就里，但他帮自己拿着也算是减轻了负担，便由他去了。
刚回家打开电脑，他就看到许昕的头像闪烁着，对话框里赫然显示着数十条未读信息。点开一看，发来的全是一张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偷拍的自己。最后一张是自己坐在远处的场地边上，许昕比着剪刀手笑得傻兮兮，一张大脸占了近乎半个屏幕。“幼不幼稚你。”方博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字发过去，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5
轻车熟路地推开半掩着的门，方博在客厅里找了一圈都没看见许昕。听到卧室里有声音，他便轻轻地走近，从门外探头想看个究竟。
许昕果然在卧室里，身上套着件工字背心，松垮的短裤吊在胯骨上露出一片皮肤，短裤的带子没系，懒洋洋地垂在腿间。听到门口的声音他转过脸来，头发浸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轮廓有些不真切，工字背心随着转身的动作显露出一排肋骨和胳膊上覆着的那层薄薄的肌肉。
“你躲在屋里干嘛？”许昕摇了摇手里捏着的东西回答方博的问话，那个金属制的小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亮闪闪的光。“过两天不就是校庆了吗，学生可以自愿报名参加节目，”他有点含糊地说着，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方博这才看清那个长条状的小东西——是一把口琴。
“我都练了好久了。”许昕像个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小孩子般有点骄傲地笑着，推搡着方博的胸口把他赶出门去“砰”地又关上门，末了还在门里喊一句，“你等我准备一下——”
门开的那一瞬间方博眼前短暂地恍惚了一下，他说不清究竟是阳光太刺眼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许昕不穿松垮校服时的样子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换上了一件白衬衫，袖子恰到好处地挽到胳膊肘，露出好看的手腕和小臂来。“那我开始了啊。”方博点点头，心中竟突然升起一丝庄严感来。过了不知道多久，悠扬的口琴声终于停下来，耳边只剩下了电风扇“呼呼”的转叶声。“怎么样？”还没等方博从方才的琴声中回过神来，就看到许昕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了——他凑上前来有些迫不及待地问着。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许昕身上。方博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衬着那头短发甚至显得有些温柔。他表情严峻地等待着他发表意见，嘴唇紧闭，耳垂微微发红。
“挺好，”方博由衷地发表着建议，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
许昕咧着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方博忽然觉得口琴的金属表面反光格外耀眼，就像夏天里面过分眩晕的阳光，太明媚以至于看不清眼前人的笑容。
从许昕家离开的时候已近黄昏，公交车上人很少，方博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枕着小臂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车缓缓驶上一座高架桥，忽然夕阳的余晖就猝不及防地洒满了车厢，夕阳照在桥面上，金色的路面仿佛要一直延伸到天空中去。
>>>6
然而并非一切都如料想般顺利。
“什么，节目取消了？”许昕的嗓音都微微变了调。
“太不好意思了，”面前梳着马尾的学姐露出一个略显为难的笑，“这也是学校的安排，实在是时间不够，只能砍掉一些节目。”
“那也不能提前一周才通知啊！”
“算了，”刚刚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昕忽然伸手抚上方博的手腕，“她也不是故意的。”
“诶，你真的没事？”放学的时候，方博用手戳戳自行车座上的许昕，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面前人的后背。
“真没事。”过了半晌许昕才应道，“不表演就不表演吧。”
……
“啊？不表演了？”当天方博一如既往地去给在学校训练的张继科送晚饭时——许昕借口有事没有来——张继科听到这个消息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他可是从一开学就开始准备了，”说完他又拿过方博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不知道是想给哪个班的小姑娘看呢。”
“不过，”调侃过后张继科又正色道，“他那一身打扮，还真挺帅的。”
……
“所以，你是想向我申请重新安排校庆表演上许昕的节目？”面前的学姐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方博，用指尖将滑落到鼻梁的眼镜推上去。
“嗯。”方博有些紧张地点头，指甲嵌在汗津津的手心里戳得生疼。
“也不是不可以，”学姐托着脸想了一阵后回答，“我可以减少一些互动环节，把许昕的节目插进去。”
“不过——”她又转了转眼珠，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看你也挺可爱的，”面前的女生忽然微微弯了腰凑近方博，“不如，让我先做你一周的女朋友？”
“好...好的学姐。”方博动了动干涩的喉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
“干嘛叫这么客气啊，”学姐倒也大方地拍拍方博的肩，“叫我小艾就可以。”
>>>7
校庆晚会格外的热闹，许昕挨着方博坐着，仰头看着台上的表演，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个节目，”上一个节目结束后，作为主持人的学姐拿着话筒走到台上——方博似乎远远地看到她悄悄冲着台下自己的方向挤了挤眼睛——“有请高二一班的许昕同学，给我们带来一首口琴独奏，《未闻花名》——”
看着许昕的眼睛惊讶地瞪大，方博内心暗笑，“上去吧，该你了——”他向前推了推许昕，鼓励地拍拍他的背。
原本嘈杂的观众席在口琴声响起后都逐渐安静下来，全场只剩下一柱灯光打在台上的许昕身上，将他的头发映照成一种温暖的深褐色。
临时上去的许昕连演出服都没来得及穿，只是随手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那就，给大家献丑了。”他拿过话筒，捏了捏眉心说道，而后俏皮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悦耳的口琴声在台上响起，台下已经有些女生开始捂着脸窃窃私语起来。方博在裤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手机，对准台上按下拍摄按钮。屏幕中的人在他按下拍摄键的一瞬间正好看向自己的方向，随着“咔嚓”一声定格，定格住那人神采飞扬、连时光都无法风化的笑容。
演出结束后，方博逆着人流好不容易挤到后台，就看到许昕背对着自己的方向，正在跟那个学姐说着些什么，隐隐约约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远远地望见许昕的后背震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诧地回过头，正好和自己面对面。
“博儿，”许昕在他面前微微俯身，一只手像是习惯性动作般地帮他把鬓角的一缕小碎毛捋顺，“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我...”方博抬起脸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角，竟然一时语塞。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说一些类似于“你是我哥们”这样的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不知为何竟无法开口。
“算了，”沉默了几秒后许昕脸上又换上了平日里那种没心没肺般的笑容，伸手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拍，“走吧。”
“诶，”回家的路上许昕忽然扭过头去问坐在单车后座的方博，“明天周六，要一起游泳吗？”
“啊？哦，好啊！”正在发呆的方博猛地回过神来，随后又推着许昕的后背迫使他把头转回去，“看前面啊喂——”
>>>8
那天下午并不热，两人赤膊面对着水库并肩站着，眺望着水面上涌动着的金色光斑，微风拂过赤裸的上身，有一丝凉意。
方博用余光瞟了许昕一眼，发现他正半眯着眼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自己也眯起眼朝水库中央望去，直到眼睛都被午后的阳光刺得发酸了——“你在看什么呢？”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看天边的那朵云，是不是很像你那天管我借的五块钱？”
“滚蛋！”方博伸脚作势要去踹许昕，没想到许昕直接一个踉跄栽进了水里。
半晌水面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正当方博四处寻找许昕究竟去了哪里时，脚边忽然伸出来一双手，一下子把他拖进了水里。
接触到水面的时候方博下意识地惊叫出声，然而下一秒整个人就被牢牢地圈在宽阔的臂膀中。
“许昕你个死瞎子——”身体找到平衡后，方博撩起一捧水尽数泼在许昕脸上，看着他像条大狗一样抖掉脑袋上的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人又打闹了一会儿，许昕忽然像发现什么似地招呼方博过去，示意他把全身沉到水下去。
在水中睁开眼后，映入方博眼帘的便是许昕的笑脸。水下的世界看上去都蓝盈盈的，一切失去了声音仿佛都变缓了节奏。许昕用双手扳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前看。
方博看着许昕的头发像海草一样漂浮在水中，皮肤上映照出的金色波纹随着动作变换着形状，忽然听到一种以前从未耳闻的声音。先是一阵轰鸣，随后是像是咚咚的鼓声，而后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宛如一个巨人敲着鼓，缓慢而又坚定地穿越一片茂密而又黑暗的森林。然后他又听到了另一种鼓声，像是另一个巨人敲着鼓从远方走来。他们各自敲着鼓，节奏并不相合拍。鼓声越来越大，几乎响彻全身，耳朵、手指、太阳穴，甚至血管里都在嗡嗡作响。突然，许昕抽回了手腕，方博略一迟疑，随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举动——捉住许昕向自己身侧抽回的手腕，不顾一切地将它们靠近自己的胸前。这时他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那阵鼓声，原来就是自己的心跳声，而另一阵鼓声，则是许昕的心跳。
接下来的亲吻发生得自然而然——两人的嘴唇在进行了短暂的触碰后就分离开来，方博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记着自己的心脏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膛一般。
然后他看着面前许昕脸上的表情，先是从茫然变为困惑，随后潮红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脸颊，连耳根都变得红彤彤的了。
他想叫住许昕，然而口中发出的声音却尽数化为了水中的一串串泡泡。
等到他踉踉跄跄地爬上岸后，就只能看到许昕远去的背影在远处化为一个模糊的小点，除了岸边延伸出去的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
>>>9
“最近放学怎么不见你跟许昕一起走了？”张继科靠在操场一角的球门旁边，嘴里嚼着东西显得声音模模糊糊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哪，哪有，”方博竭力控制着表情的自然，心虚地撒着谎，“他快升高三了嘛，学习太忙我就没再跟他一起走了。”
“哦，这样啊。”张继科半信半疑地点头，“真不是有什么事？”
“真没事啊科哥！”
“那就好，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去——”
……
从那天水库分别后，许昕就仿佛在方博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在放暑假的前一天，他最终还是拨通了许昕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
“请问许昕在吗？我是他的同学方博。”方博的手攥着手机，方形的金属边框硌得手心生疼。
“哦是小博啊！我是许昕的妈妈。”电话那头的声音热情起来，“许昕刚出去，还特意嘱咐我要是你打电话来，就告诉你在老地方见！”
方博去了老地方，不出意料地看见许昕坐在水库旁边的水泥地上。
他只穿了一条短裤，白色T恤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他紧实的背部肌肉，发尾滴落的汗汇聚成一小股顺着他的背沟流下来。
方博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看到夕阳笼上他的背影。然后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
许昕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锐利得像把出鞘的剑。
恍然间只剩下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这时候方博感觉到许昕的鼻息变得近了，然后脸颊上传来一阵温热的、短暂的触感。他回头，看见许昕弯着眼睛冲他傻笑，脸颊上浮动着两圈不明显的红晕。
心底似乎有什么在瞬间炸开，又很快烟消云散。
方博朝许昕的方向挪了挪，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犯困，回家路上经过那条火车轨道时，许昕蹲下身来执意要背起方博。方博犹豫数秒跨上许昕的背。他将一侧脸颊靠在许昕的背后，睫毛扫着他的后颈，两条腿垂在空中一荡一荡。
许昕沉稳的心跳声令他心安。他终于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安然睡去。在梦里，方博梦到了一只粉红色的火烈鸟。
于是他在阳光下拥抱火烈鸟，迷迷糊糊间听到火车开过的声音。
END
首发布于2018.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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