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尹一鸣十岁因为事故视网膜脱落,失明五年,父母已经放弃了他,他们将他扔在医院里,只付医药费,从未看过他,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儿子。
改变来自于十五岁那年。
尹一鸣听说有人意愿为他捐献眼角膜,他暗自开心了好久,。
从护士姐姐闲言碎语的谈话中,他得知眼角膜的捐赠者和自己在同在一间医院,是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大哥哥。
他偷偷来到大哥哥病房前,听到里面有一个女孩肝肠寸断的哭声。
说实话,在这家医院待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更绝望的哭声,让人有种心碎的感觉。
他傻傻的站在门口,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进去?他本来是想亲自向那位哥哥道谢,可是如今却进退两难。
他站在听着女孩悲伤的哭泣,心好像也随之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忽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女孩,不知她会有怎样的容颜呢?
之后几天,他得空就会溜出病房,来大哥哥的病房听女孩碎碎念,女孩好像总是待在病房里,从未离开一样。
她偶尔小声的啜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哽咽的讲述着她与大哥哥之间过往的细枝末节。
尹一鸣基本上听全了她所有的碎碎念,也从她的话里,不断勾勒他们的过往,那么美好的过往。
尹一鸣经常觉得,他是理解那个女孩的,那么绝望,但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生老病死,是人类控制不了的。
护士通知他明天可以进行手术时,他的心“咚咚”的乱跳,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光明了,可是,这同时意味着大哥哥去世了。
那个女孩……他再一次出现在大哥哥的病房前,女孩歇斯里地的哭声让他心疼,他再一次觉得无力……
换完眼角膜的那一天,他异常激动,他终于可以再次感受这个纷扰的世界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眼睛,他也终于可以见到那个女孩了。
她应该还是很难过吧,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做回那个她絮叨里满是青春洋溢,开朗活泼的模样。
恢复期那几天,他每天都恨不得马上撕开纱布,赶快看到她。
拆纱布那一天,他的心剧烈跳动,不是因为他能看到了,而是女孩来了。
刚刚拆完纱布,他还闭着眼适应光源,女孩伸出手轻轻的触摸着他的眼睛,一滴又一滴的泪砸到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到炙热的泪水在腐蚀着他的皮肤。
他从未觉得谁的眼泪能有这样子的温度!
“我是苏清莞,你的眼睛是我哥哥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这双眼睛,他说,想要看世界,可是,还没机会看呢,你一定要替他看这世界潮起潮落。”
女孩离开时,他骤然张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全国有多少个苏清莞,他搜索过,二十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一个,可是,那一个才是他要找到呢?
他一直在寻找,可是无所获,他快要绝望了。
直到一个雨天,他在公交站牌躲雨,打着透明雨伞的女孩与他擦肩而过,也就是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女孩。
即便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也笃定那就是她。
搜索附近的大学,十一所,摇摆不定时,他凭感觉报了学校。
没想到在开学第一天,就看见了她,高马尾,白色连衣裙,冷冰冰的表情……
他也终于相信:世界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7】
写作大赛落幕,再次回到南城,苏清莞买了一束百合,想去看看蓝格。
还未走进蓝格的墓碑,就看到了颜夕,她还是那样单薄,她在抱着墓碑哭泣……
苏清莞忽然觉觉得,蓝格去世,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伤心,她在一旁等待,等待着颜兮的离开。
颜夕离开后,她才走近墓碑,一束洁白的满天星——最纯洁的爱。
哥,她还爱着你!
哥,我也遇到了一个人,他和你一样,知道我的喜好,在乎我,在意我!
哥,我是不是又重新拥有爱人的能力,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那个傻瓜,一直以为我无动于衷,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真的是你啊,清莞!”
在咖啡馆,苏清莞又碰上了颜兮,颜兮开口说道:“刚刚在墓地好像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是幻觉呢!”
苏清莞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只能讷讷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她无法开口的质问让她如鲠在喉,她在心底无数次演绎的责问,这么多年,对她所有的怨气,忽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怎么也开不了口。
三年未见,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互相有一点尴尬。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颜兮问道。
“嗯,参加一个写作大赛!顺便看看我哥。”
“你的小说,我都有看哦,写的挺不错的,就是都是悲剧,你也写点撒糖的文章呀!”颜兮挤出牵强的笑容,可是她眼底的苦涩却让苏清莞觉得心疼。
即便这样,她也是原谅不了,颜夕没有参加蓝格追悼会的事实,因为她知道哥哥最想见的就是她。
她淡淡开口道:“我的小说都是以我哥为原型的,所以注定不会有happy ending。”
“哦,这样啊!”颜兮再也找不出来了,她突如其来的沉默,而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又一滴的滑落。
“抱歉。”苏清莞将纸巾递给颜兮,她其实不想道歉的,她对颜夕的误会太深了,她总觉得颜夕不够爱哥哥。
“颜兮姐,我想问你一句,想问很久了,你还爱哥哥吗?”
颜兮没有说话。
“我以为你都忘记他了呢,毕竟,你是连他的葬礼都不肯参加的人。”苏清莞到底还是怨恨的,哥哥那么爱她,她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都不肯了他的心愿。
“我是因为没有勇气见他最后一面,而且,清莞,不是所有的思念和爱都是能写出来、说出来的,有些感情只能在自己心底慢慢消化。”
是的,她是爱他的,所以,没有办法假装洒脱,也没有办法宣之口出,她在逃避,逃避爱的人已经死去的事实。
苏清莞忽然不再怨恨颜夕了,因为她爱蓝格,并不比蓝格爱她少!
她也忽然清醒,自己对蓝格,也不是爱情,而是包裹爱情糖纸的亲情。
再次回到南城,终于与曾经的自己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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