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离和椒丘祈二人一路向北,晓行夜宿,乔装易容,躲着吴王的追兵,大约月余才来到了卫国的地界。二人都身负有伤,这一路来将息调养,到了卫国,倒也好得差不多了,幺离舌头被割,说话依然含糊不清,但好在大意都能听懂。
立秋时分,他们进了卫国都城濮阳,濮阳城在黄河以北,与姑苏城大不相同,虽然城中人衣着与吴人无异,只是这大街上所卖的物什却相去甚远,不类姑苏城以糕点甜食居多,濮阳城中,以面食为主,有炸面泡的,炸油条的,煎水煎包的,蒸汤包的,馒头,烧饼等各色面点一应俱有。肉店里挂着成片的猪肉,香油坊外有人支着个大锅,用两只硕大的油锤在油锅中上下锤打,喷香四溢。卖布的什么坊,卖药的什么店,捏面人的,卖糖葫芦的,耍把式的,走江湖的,不一而足,幺离看得是天花乱坠。这一个月来,他都沉浸于丧妻的哀痛之中,唯有此时,看到这别样的风情,心情才稍微好些,椒丘祈倒是像看惯了一样,指挥着马车向城东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一座大宅门前,宅门口有两尊石狮,凶猛无比,朱红色的大门看起来非常高,碗大的门钉扣在门上威风凛凛,门上挂了一口匾,上面有几个篆字,铁钩银划,刀力强劲,幺离看时,只见上面刻着“吴公子府”四个大字。想必这就是庆忌府了,幺离对庆忌不甚熟知,只知道他是故王僚的儿子,当今吴王阖闾的侄子,吴王阖闾弑掉了吴王僚,他就流亡卫国,谋求夺位,现在估计正是用人之计,投奔他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椒丘祈下车诣进,门房告知公子庆忌外出打猎,不在家中。椒丘祈一时兴起,就问幺离要不要同去围猎,幺离也想排解一下苦闷,顺口答应。于是二人各乘一匹骏马,又出城往城外围猎场而去。
围猎场设在城西,这里土丘众多,野兽出没,是春蒐秋狝的好去处。幺离与椒丘祈二人纵马狂奔,不久就来到了围猎场,远远地望见纛旗猎猎,车马熙熙,众多虎贲之士,一个个手握猎弓,围成一圈,正勒马观看。二人不解,提缰按辔来到近前,圈中有认识椒丘祈的,给他让了让,二人这才得以看到圈中情形,这一看不得了,不由得暗暗吃惊。
原来圈中围着一头犀牛,那牛身体巨大,如土丘一般,四肢粗健有力,目露凶光,牙排利刃,牛角冲天,形若铁塔。一个勇士,燕额虎须,双目圆瞪,身着短襦短袴,腰系虎皮金带,正与那犀牛相持。
犀牛被围在圈中,几次都想突围,但都被众人用皮鞭或长戈给击了回去,所以无法,只有转身立定,把一腔怒火发泄到面前这个人身上,那勇士倒也不以为意,仿佛正是他心中所喜。只见那犀牛鼻中大声地哼着鼻气,后脚不住地往后踢土,准备奋力一击。那勇士也双足站定,做虎扑之状,随时等着那犀牛冲上来。
犀牛蓄完了力,猛然窜出,低头让尖角冲在前面,朝那勇士刺去,再看那勇士,双目会神,专等那犀牛冲到近前,一个侧身,左手扣住牛角,借力整个人翻身上了牛背,双腿死死地扣在牛背上,双手迅速合拢,箍住了牛颈,那牛感觉到有人上背,登时驻蹄,后腿猛蹬,整个牛身几欲倒立了起来,想要把那人抛下,但是那人却像沾在牛身上一样,根本就掉不下来,身子始终没有离开牛身半寸,犀牛一连甩了几次,都甩他不下,他的手也越箍越紧,在牛脖子上勒出一道深深的沟来,双臂就像一个钢圈,深深地嵌进了牛脖子里,越嵌越深,越收越紧。
那牛起初还活蹦乱跳,但终因窒息慢慢停了下来,最后双目暴突,轰然跌倒,那勇士还不肯放手,又箍了一会儿,见那犀牛已完全死去,这才从犀牛身下抽脚站起,拍了拍土,向众人示意,众人见他徒手把一只犀牛勒死,无不叫好,一时间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那勇士也十分受用,微笑着命人把犀牛装上马车,自己则脚下一蹬,翻身上马,挥鞭疾驰而去,众人也纷纷夹脚拍马,呼着号子跟上。椒丘祈告诉幺离,这勇士就是公子庆忌,二人也拍马跟上。众骑进城望吴公子府驰去。
到了公子府,庆忌滚鞍下马,把马交给了门房,这时,椒丘祈也已赶到,近前参拜了庆忌,庆忌大喜,拉着椒丘祈的手说:“椒千户辛苦,你去了吴国有何收获?”
幺离在旁看到,倒也不感惊讶,这一路走来,椒丘祈早已言明他是在庆忌手下做事。
椒丘祈微笑道:“公子,臣这次吴国之行,收获颇丰,不单搞垮了伍子胥,还给您带来了一个勇士。”
庆忌一听,脸上放光,他自己是勇士,自然对天下的勇士也非常欣赏,“噢,是吗?在哪里?”他问道。
椒丘祈过来拉了幺离,把他拉到庆忌身边,对庆忌道:“就是此人。”
庆忌一看,此人五短身材,形容枯小,双颊疤痕鳞然,右䄂悬空,只剩一个左手,一幅痨鬼的形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勇士,脸上颇有点鄙夷之色。“就是他吗?”他问道。
“正是,此人名叫幺离。”椒丘祈答。
听到此名,庆忌心中微微一震,幺离的名字他倒听过,知道他是一个勇士,但实不知他是一个如此糟糠之人。他微一拱手,向幺离说道:“先生辛苦,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待我换洗过后,再到正堂拜会先生,椒千户,”他转向椒丘祈道,“你也带先生去洗一下尘吧,换身衣裳,我们正堂再见!”
椒丘祈领命,幺离微一拱手,向他拜别。过了一个时辰,椒丘祈和幺离都已洗漱完毕,身上也换了一套新装,就等着庆忌召见,但左等右等,实不见有人过来,这样一下子由午后直接等到天晚,公子府都掌上了灯,还不见有人过来,椒丘祈心下着急,来来回回地走,对庆忌有一百个埋怨,幺离倒是沉得住气,始终不言一语。
约摸到了戌时三刻,才有家人过来,说是庆忌有请。
二人这才随着家人进了正堂,只见正堂里灯火如昼,庆忌换上宽大的深衣,头戴玉冠,正坐在堂中与众勇士觥筹交错。
椒丘祈一看,心里立时就火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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