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八期：渡

忧虑的枝丫缓缓摇晃，演奏出一首灵魂的赞歌。

绿荫下的少女，享受着这少有的休闲。听着绿叶为谱，蝉鸣为曲。

隐约间，远方的机器怪物呜呜鸣叫着，这是大山唯一沟通外界的渠道。封闭的大山，今天迎来了一群客人。

“嘿……宝儿姐……嘿……”

那是个男孩，她的弟弟。脸上没洗净的污渍，远看倒像是一幅水墨画，只不过是画在脸上。

宝儿姐噗嗤笑了出来。

“臭小子，你还是去洗洗脸吧。那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

男孩一边掠过土地的坑洼，一边回答。

“宝儿姐，快回家吧，你读书有着落了！”

“真的？”那一刻，眼中的喜悦如光，跳跃在这翠绿的林间。

三年，白驹过隙。

女孩很努力，结果却不尽人意。不是每个走出大山的都会成功，总是有人会失败的。

她每每躺在床上，脑中思绪吹散，吹向大山。

那一年，一对夫妇来到他们家，说是为了帮助大山的孩子，把她带出了大山。那是她第一次坐上钢铁巨兽，轰鸣声似乎并不是那么令人害怕。小巧的背包，精致的发卡，一切都是那么吸引人。他们很好，供她吃喝，供她上学。她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他们。

中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好像是崩塌了。这条道路从来不缺乏天才，也不缺乏蠢才。很不幸，她并不适合走这条路。

那对夫妇此刻也露出真正的獠牙，开始打骂她，幽禁她，威胁她。

曾经落落大方的她，渐渐在朋友面前变得孤僻，冷漠起来。自从朋友们得知她的身世，也把她疏远，甚至是嘲笑，笑她无识，笑她无亲在旁。甚至是老师，也瞧不起她，忽略她的问题，无视她的存在。

一日，

下课铃照常响起，不受约束。教室里的众人，依旧安安静静。讲台上的老师，仍是激情四射。

忽然，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震耳欲聋。引得靠窗的宝儿侧目，血液四射，脑浆流出。

她哇的一声尖叫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惹得老师的慌张，刚想确认她有没有事。就听见同学们一脸震惊，吐的有不少，叽叽喳喳谈论那楼下仍温热的尸体。

课已经不可能上下去了。

警车，校长，家长很快赶到，下面是哭声一片，上面却是害怕又带着兴奋，矛盾但存在。同学们都在谈论着这次会给他们放几天假。

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那些人的嘴脸，似乎在此刻变得可怖。

不出他们所料，学校给了他们一星期时间平复心情。

这次经历，让她有些后怕的同时，也提醒了她。

她站在凳子上，白色的绸缎在昏暗的房间是那么刺眼。一旁的桌子上，是她留下的遗书。她闭紧双眼，久久不敢踏出那一步。

往日的回忆如同影像，在她的脑中放映着，一幅水墨画愈发得清晰起来，那是大山，那是她的家乡，还有她的家人。

她下定了决心，再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偷钱，她踏上了回家的火车。这一次，她不再害怕，知晓那是火车。然，她的眼中没有了年少时的梦，有的，是坚定，更多的，却是茫然。

到了站，更令她吃惊了。大山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封闭的大山了，时迁景移。

曾经的小路被大马路所代替，曾经的冷清，如今的热闹，一切令她目不暇接。

一抹熟悉的身影抓住了她的目光，令她不禁跟了上去。

只见那男子拿出一颗石子，伸手给小摊店主，竟想用它来买东西。令人诧异的是，老板乐呵呵的接过了石头，给了他满满的一袋糖炒栗子。

一路人见了，连连称赞。

询问情况，老板只是呵呵一笑，说：“那是村长的儿子。”

路人的脸上顿时堆满笑容，说：“原来如此。”

但老板摇摇头，接着说。

“不光是我，我们整个村的人都会给他吃的。两年前，洪水爆发，村长是最先发现的，本来可以救自己的家人，但他选择挨家挨户去通知。而且他们家在村子的最深处，来不及去通知，洪水就冲毁了村庄，也把村长冲走了。”

“最后发现，村长家只剩下被撞傻的小儿子了。”

说完，老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他还有一个姐姐，听说被有钱人接走了，一直没有音讯。”

“政府拨款，把这改造成度假村，自那时起，傻小子就吃百家饭了。可惜了，唉。”

……

“听说了吗，那个问题少女自杀了。”

“是吗？死得活该。整天摆着张臭脸，不好好读书。”

“没父没母的那个？我就说嘛，心理有问题还来上学干嘛。”

“管他呢，又可以放假了。哈哈。”

……

少女冰冷的手中，一纸条紧紧握着。

原来的遗书，早被她烧毁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遗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

“我已分不清我与这个世界，谁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