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

王正贤/文

在路上，我开着车，车上舒缓的音乐弥漫着，儿子和女儿从上车就喋喋不休的斗嘴，而岳母微笑着，偶尔的插上几句，让两个小冤家更加兴致勃发。

绕过弯曲的山道，远处连绵的峰峦，在云雾中清晰可见，儿女不断指着远处叽叽喳喳，小鸟般的吵闹，儿子指着这个山包，说是他的，女儿指着那个说就要它了：儿子说这上面长着树，女儿马上说那上面开着花；儿子吵着说这个山高，女儿急着道那个山头大……直惹的副驾驶上坐着的妻子，不时回头喝斥：“放规矩点，谁再吵就把谁扔在这山里？”

听到这儿，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用指头隔着岳母，互指着对方，

“把她丢这儿！”

“不能要他！”

岳母伸出双手攥住两个小冤家互指的小手，“丢不得，都不能丢！”慈爱的语气顿时溢满整个车厢。

行至景区大门，缓步通过验票口，我们一行坐上观光车，在盘旋的山路上穿行。儿女只顾一会儿看看车上的人，一会儿看看一侧不见底的山涧，兴许怕将自己或对方丢到这儿，不再吵闹，安静许多了。

观光车在陡峭的石阶旁停下，我们缓步向上攀登，其实阶梯一旁就有电梯，岳母不愿意乘坐，说趁着腿脚还灵便随你们走吧！我们见状簇拥着她，拾级而上。

缘山壁而建的阶梯，不同的路段，宽窄不一，有一段可并排三四人，而有一段两人只能侧身而过，那天没有多少游人，这种举家在宽窄不一阶梯分明的崖壁上穿行的情景，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山越爬越高，路也越来越陡，攀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偶尔对着一侧的山涧长啸一声，回音在对面崖壁的碰撞中混响，久久不绝。妻子和大姐也偶尔喊一声。而大姐夫，他从登第一级开始，便充分发挥他的学识和在房地产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见闻，一路笑话连篇，众人在欢快的气氛中，致情于这迂回的阶梯上和空旷的山谷里。

峰回路转，石阶尽头的拐弯处，往往有一处观景台，供游人在此喘气休息。在这里我们可以眺望一下远处的山峦，低头瞧瞧自己刚才爬过的山路，再抬头看看越来越近的山顶，想想刚才那番费力地攀爬，才行至于此，在山风慰贴的观景台上，无边风景尽在这俯仰之间，自然悟到登山之苦乐：苦于心力，乐于同行，不仅感慨万千。

景观台一侧标着所登的海拔高度，我看了一下才登到一半，好像有些后悔：别上了，下去吧，再上不还是这样。况且我们还好，就是担心岳母体力不支。好在还有几个晚辈在前面，特别是儿子，总是兴趣昂然的跑在最前头，还不时的回头看看我们，等到我们快追上时，他又往前走，对他来说，登山根本不是事儿，就像捉迷藏一样，简单而痛快，而女儿再也不像刚才来时那样和他吵闹了，而是像大人一样朝他不断喊：慢点！慢点！

他们几个天然的朝气不断引领着我们登临山顶，有他们在左右，自然减少了很多心理上的畏惧和寂寞，山高路远，我们陪着晚辈，照顾着老人，徐徐而上。在注意自己眼前脚下的同时，还不断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似乎还没有崎岖不平，只有新鲜好奇。

甭看这一草一木，一沟一壑，到了一定高度，在我们的眼中已是习以为常，却总能让这些孩子们激动，甚至疯狂。

人到一定年龄之所以憔悴，恐怕总是想想自己走过的路和未来将要达到的高度，以及对当下局势的担心，从而总是忽略眼前的风景，观景台上休息一下，让人心情豁然，恢复一下体力，理顺眉目再攀登，很有必要。

不知不觉间，来到山顶，可能在办公室久呆的缘故，大姐夫一屁股坐在阶梯旁的条凳上，妻子和大姐扶着岳母，也向一边的小亭子走去。

在那里，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群山。

山风拂面，丝丝凉意，顿时将刚才的疲乏荡尽，那些削立的山峰，被上面茂盛的林木覆盖，云雾缭绕中，宛若出水的荷擎，簇拥在我们周围。脚下便是九莲山的主峰，而远处的山包，俨然已是朵朵盛开的莲花，满目苍翠，摇摆不定中，面前竟然现出一池风荷。此情此景，妙不可言。

几个孩子已在附近的一汪水潭前指指点点，池中游鱼细石散布水底，清若可见。只是那些野生的鱼见惯了游人，捡拾一片树叶砸下，不及水面，鱼儿便倏然远去，灵便的很。

休息片刻的大姐夫向下山电梯口走去，并招呼我们几个，看来不打算再顺着原路返回了。

也是，体验了上来的艰辛，再去尝试一遍，没多大意思。

电梯边立着牌子，上面有收费说明，还标注一米二以下的儿童及70岁以上的老人免费乘坐，岳母登时眼睛一亮，不禁说道：“再有两年，我就可以免费喽”，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大姐夫说咱不等那两年，现在想坐就坐。我们心领神会：老人家陪我们上来就不容易，该享用的东西，不能再等。

最后大姐夫陪同岳母坐电梯下去，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还向我们摆手：“你们要看好几个孩子！”

老年人自有期盼，中年人事能周全，而少年人岂能错过这山顶美景。

几个孩子说好不容易上来，自然还要再走走看看，我和妻子及大姐想着也是，既然登到山顶，体力尚存，陪着孩子领略一下高处的风光也好，更何况他们还不大，将它们丢在山顶，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现在我们只能顺从的跟着他们几个，象刚才上山时，岳母顺从的跟着我们一样。我们在较为平坦的山顶，过浮桥，跨流溪，跳搭石，穿竹林，不长的一段路上有看不尽的美景，有欢声笑语，儿女情长，有峰回路转，叠流飞翠。

有亲人相伴，感到再漫长的旅途也是短暂的一瞬。

路的尽头，是一挂垂下的瀑布。抬头一看，仍有一座山峰兀立在眼前。原来我们一直认为就在山顶徜徉，却不料山外有山。看着几个孩子意犹未尽的神色，妻子和大姐笑着说：“这次先到这儿吧，咱们以后有机会上。”稍大几岁的外甥女懂事的说：“下次我带着你们再爬更高的，你们怕不怕？”儿子看着我们理直气壮的喊道：“只要咱们都来，就不怕！”

我们都乐了，那条垂下的瀑布也笑得摆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