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久久为功,五年潜心写作,十载苦心构想,《清明上河图密码5》终是问世。真正出色之作,成书格局乃心之所向,苦心孤诣未必成就大格局,大气象。本想作者当采用新式写法,别出机杼破那前四部的构书结局,略略看一下目录,未成想作者在写作之时竟然大胆沿用“案发,人现,线索,推理”的方式。本以为作者当是江郎才尽,再写不出那惊艳之作,只是引子中的“天地之大德曰生”让我稍稍有点触动,对于治经的人来说,若是随意引用,要么是自恃才情纵横,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仔细读完,才能看得到构思的精妙。厚厚492页的一本,六十四个人,对应六十四卦,64卦循环归一,阴阳爻变的构想,着实对得住封面的“大格局”。作者构想如此费尽苦心,不由得我也认真拜读,仔细撰写,特地为其中几个故事拟定了几句话,填了几首词,聊表敬意。
故事由被誉为“本朝第一故家”的“三槐王家”开始,创宗之祖王旦官至宰相,王家是那翰墨鼎食之家,绵延百年,终因子嗣繁衍却渐趋式微,于是,故事便由那“咒死一个孩儿”的王盉开始。彼时“三槐王家”在他成亲之后已是家道艰难,昔日荣华难以为继,只得添买田产,举族迁往襄邑。偌大一个王家的故事,在王小槐降世之后徐徐展开。故事的展开可以形成一个环,而开篇第一案《劣童案》写王氏家族没落的悲凉,“忽喇喇如大厦降倾”这种家族没落的故事由很多,算不得出奇,但是一个关于古老的“贞洁”的故事,一个让人痛心的啊婂,一个让人同样痛心的刘呵呵,却让这个故事读起来分外让人感伤。
人生百岁一场戏;日月千秋半世情
内心温柔的阿婂瑾守妇道,立志为亡夫守节,身份高贵,乃宰相王旦这一直系血脉的重孙女。虽是命逢乖蹇,然则宁静,全文几乎未曾出现正面的描述,修道者般的恪守妇道让她赢得了亲族邻里的敬佩。刘呵呵则不然,一生坎坷昏沉,命运将他推上,成了三槐王家的女婿,却转瞬间便将一切夺走,鳏夫命运被填满了不如意,忙活一生只如烂贱蒺藜草,不曾有任何人问津。直至偶遇阿婂“面容素洁”,自有“幽幽静静的雅气”,仅仅是神色间少了些厌恶,就让他仿若黑暗中得了一丝微光,温暖与细腻浸润了刘呵呵的心田。读罢最痛心的一幕是,刘呵呵将自己刻意摘拾的野花插在麦筐,随着吊唁的人去看到了自己那个心心念念如同菩萨一般供着的人从此冰冷成尸体。偶然间的那一幕读来真是让人心酸。“正哭间,墙上一朵葱兰被他的肩膀蹭落,跌到地上,花瓣碎开了两瓣。他忙哭着小心捡起那花枝,想重新粘回去,却哪里粘得住?这一摇动,花瓣又散落了三片,枯茎上只剩下最后一瓣。他不敢再粘,用袖子抹尽泪水,小心护着那支残花,埋着头,离了那院子,回到家里,他腾空盐瓶,将那花枝插在里头,供在桌上,呆望着你那枯茎独瓣,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言语间的心酸苦楚真是难以表达。于是,在杀王小槐的行动了,心如槁灰的刘呵呵显得那么毫不犹豫。
这是书中最让人痛心的一幕,只是命运无常,半点不由人来。
只能填词一首哀缅阿婂。
醉花阴*挽阿婂(新韵)
静室红门急雨扣,庭院梧桐瘦。萧瑟冷风吹,一缕思情,总在黄昏后。
寂寥孤影酌病酒,珠泪湿衫透。醉意几迷蒙,懒理红妆,魂梦愁依旧。
旧怨难消,独坐亭山心意冷;新愁又结,重游柳巷泪痕长
此是真正的杀局,只有的所有谋杀和罪恶都从这里开始。虽然源于偶然,杀意涌起也仅仅只是一瞬,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王氏家族中,几乎无一例外都遭受过王小槐的羞辱,王盉、王盅、王盆、王盥皆心生恨意,盼着王小槐早日遭受天谴,方可发泄心中之恨。最重礼节的王统,在父母祭日时,却遭王小槐弹弓射翻灵位,又听得王小槐意图另选他人执掌本族,心中恨羞并发,于是以一句《曲礼》的“父之仇,弗共与戴天”教唆同为保长的王析之子王大峥刺杀王小槐,于是,一场杀局慢慢布下,王大峥教唆王统的儿子王守敬,王守敬则以同样的方式教唆同为保长的王驭之子王凸,王凸识破这大堂兄的计谋后却去教唆无辜的小孩秋儿,无助的秋儿告诉了唯一疼他的舅舅王守悫,不忍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兼以对秋儿之母王月儿的爱慕,王守悫暗中动手,劝动当年救下的风尘女子胡欢娘,毒针刺杀王小槐。
瞩目远望,满目苍凉,流年底事,悲悲切切凄凄;十月秋风刚渐远,寒风瑟瑟又飘霜;人已迟暮,偶生杀意本欲借刀杀人,未曾想动手的依然是自家血亲,杀局布下的罪孽依然还是还到自家身上。这句“父之仇,弗共与戴天”的罪孽在陆青的相词中让每个人都汗湿重背,这命运报应丝毫不爽。
望尽秋空无一字,看残夜漏有千殇
八户人家,六条人命,一根木匙。命案中止时,才发现,这是顽童的一个恶劣用心,各家为求自保,原本只为在这旱灾与活命前求得生活,如今却发现,这人命与秽祟尽在人掌握之中,“万夫之勇尚白发,百年孤身横几时?”,木匙的最终得主沈核桃勒索未果反遭羞辱,姜团妻儿、鲁大、黄牛儿、盛豆、秦孝子六条人命,竟只赢得顽童的呵呵一笑。那种愤怒诱发的熊熊杀机让沈核桃自己亲自动手前去刺杀。结局却是让人意外的,王小槐在第二日便同意了开水渠,被视为仇雠的王豪本来就只是打算惩戒望楼村三年,今日三年期满,已然答应开渠。这期间的是是非非,这期间的六条冤魂,不知该做何感想?
七律.叹枉死者
离雁失声风雨后,孤魂野鹤信天游。
孤胆留存照明镜,机关算计染角楼
泪烛流干光不再,春蚕丝尽梦悲秋。
唯余未结遗愿在,长忆破窗绳牵牛。
此书煞费苦心将每个人的故事都进行拆解,同时又让每个故事和每个人物都有了若有似无,千丝万缕的关系,最终的“千古杀局”就设在在小小汴河桥梁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着原因各异,目的相同的人,人人都是奔着“杀王小槐”而来,便是抬轿的轿夫,也是为此而来。若是展开画卷,便可看到桥上桥下车水马龙间人们神情各异,各怀鬼胎。
再者,作者设计极其巧妙,每个小故事都是可以成为独立内容,同时他们之间又可以相互牵连,丝丝牵引,末章王小槐的“这一路上,我死了八回”让人叹息不已。
人心其实皆有善恶,善恶也无过与一念之间,阿枣被王小槐射瞎一眼,王盅的恶毒也瞬间被激发。书中没有人是罪恶的,包括罪恶之源的王小槐,不也是为图自保么?人心是刀,人口是鞘,这无形的利刃会把人逼往绝路而自己懵然不知。
如果仅仅止于讲故事,这书还不能称之为大格局,在这层层迷局之后,是海晏河清的北宋盛世下潜伏的暗流,悬疑与推理徐徐解开的是盛世危局,拉开了北宋灭亡的帷幕,这方是作者写作的高妙。余者就留待读者自己探寻,如陆青所言:“命数可解不可说”,此书的精妙可自读而不可解读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