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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朵夜晚绽放的花

那一朵夜晚绽放的花

作者: Zhihu_will_liu | 来源:发表于2020-03-26 17:41 被阅读0次

    在小学三年级,全家从一个小城市搬到了周边的一个大城市。

    父母是老师,在大城市找到了个很偏僻的中学教书。

    那个中学初建没多少年,建立在一个荒地上,前后是农田和稀零的村落,左右是一大块长满了野草的荒地,村子旁边的荒地,野草堆里,依稀看见半人高的坟冢,有的是一个,有的则是密密麻麻几十个排成一堆。据老人说,建校的地址是这附近数万村民集中埋葬死去亲属的天然坟场。后来为了建校,还迁走了一批坟,但也留下来相当一部分,没有人认领的野坟,就这么孤零零地日晒雨淋,无人祭祀。

    学校很大,在学校的后半部分,建立了一排简陋的平房作为教师宿舍,都是砖石加水泥,砌上红砖弄好的。我家是四口人,所以分了一个小三室一厅的平房。

    因为学校建立在一个比较陡的长长斜坡上,所以我们的房间对阳的墙一半是在土下的,窗户为了避开泥土,开在了稍微靠上的位置。站起来,从窗户看下去,是黄褐色的泥土和深灰偏黑色的行道树的底部。

    这样的房子,湿气特别重,越靠近窗户,湿气就越重。到了晚上,窗户上面经常都是模糊不清的雾气,看不清楚外面。而我睡的地方,就是靠窗的地方,窗户的外面靠下都是暗黄色或者深褐色的泥土。窗户内就是我的书桌,书桌旁是我的床。严格意义来说,我的床就是在土平面以下的。

    学校白天人气很旺,足足数千的学生进出,热闹喧哗,人声鼎沸。学校晚上不提供学生住宿,学生放学回家,整个偌大的校园就会变得特别冷清,天黑后,一眼望去,操场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当时上小学,小学距离我住的中学大概有两三公里,有次调皮留堂,大概七点多钟才放学回家,为了抄近路,看着月色很好,照得地面锃亮,我就没有走大道,而是径直从那杂草丛生的荒草堆里穿过去。

    中间,经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地,我当时还小,加上周围很亮,根本就不知道害怕,路过的时候,还有闲暇看下四周的景色。

    然后,我看到连成一片的十几个小坟堆,坟堆很明显没有人祭奠,上面满是黑灰色的污垢和枯黄的草。但是在野草中间,一个不起眼,相比周围低矮很多的坟上面,开着一朵很大的花。

    那朵花真的很漂亮,在银白月光下,微风中轻轻摇曳,粉白色的花瓣里面是紫色的花蕊,在枯黄杂草里面,显得特别的醒目。

    我上去,看了花朵半天,越看越觉得漂亮,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就大着胆子,把花给小心摘了下来,放进了书包,然后跑回了家。

    现在,我还是不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是封建迷信,也许只是巧合,但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十分惊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了鬼压床……

    那种鬼压床的感觉,现在记起来还十分清晰。

    那是夏天的晚上,一个人正常地入睡,浑身热得都是汗。

    睡到半夜,四周静谧,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觉得胸闷,呼吸不过来。恍恍惚惚地,感觉有个十分冰冷的某种物体,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然后,它的一部分身体静静地伸了出来,缓缓地伸到我的胸口上方,然后轻轻趴在了我的胸口上。我能够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冰冷,穿透单薄的衣服,直达我的身体深处。

    随着它缓慢低下头,注视着我,靠近着我,好像要把整个身体都压在我的上半身,那种一点点增加的重量,开始不断挤压着我的胸口,让我逐渐觉得呼吸困难。而伴随着压力的同时,我感觉到就好像一块柔软滑腻布满粗糙感的冰块,开始一寸寸地贴紧皮肤,仿佛要浸润身体,进入到我的皮肤里面。我一动不动,依然能感受到那种恐惧,让我的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但我的眼睛很沉很沉,根本就睁不开,无论怎么用力,无论心里怎么惊骇,我都无法动弹一丝一毫。我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就觉得就好像落在了冰冷的水中,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让我无法呼吸。我想尖叫,却发不出来丝毫的声音。

    我想动下手臂,把压在身上的异样感给推开,但是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终于,在我的努力下,我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手指可以动了,眼皮松动了一丝,感觉可以睁开眼睛了,然后胸口上的重压也不在增加了,我的耳朵仿佛恢复了听力,听见了我剧烈的心跳和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嘶哑声。

    但是,那一瞬间,我十分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那种从上而下的视线,离你的面庞是如此地近,仿佛有什么冰冷的物体,就要贴在我的脸上,相距才短短的几厘米远的距离,就这样看着我。

    而只要我睁开眼睛,我就可以看到它,看到盘踞在我胸口上那冰冷的它。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醒了过来,我可以敏感地听到窗外沟渠里的虫鸣,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隔壁父母的鼾声,更能听到我剧烈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我的喉咙也感觉可以出声了,但是我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手指紧张到痉挛,眼睛死死闭着,不敢出声,不敢再动一下,甚至不敢呼吸。

    然后,慢慢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身体变暖,那视线从我面庞上一点点离开,那冰冷的触觉也开始一寸一寸地,慢慢地离开了我的胸口。

    直到过了很久,我眼睛才敢睁开一条缝,四周并不是漆黑一片,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我打量着周围,四周没有任何异常。我坐起身,摸着胸口,上面没有一滴汗,却变得一片冰凉。然后,我害怕得不敢入睡,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爸妈的房间,找来一个大的板凳,就半睡半坐在板凳上,可以靠在上面打盹,视线之内可以看到父母,才能安心地睡觉。

    到了白天,我和家里讲了晚上的事情,爸妈不以为然,我又说了那朵坟地里拿的花的事情,爸妈叫我把那朵花拿给他们看,然后我打开书包,看到那朵很漂亮的花,完全没有变色,还是那个样。

    爸妈拿到手上,说这是假花啊,那种很轻便的塑料纸做的假花,根本就不是真花,估计是祭祀用的。然后说了我一通,以后不要去坟地拿东西,不吉利。在晚上,画了一个圈,带我烧了一点纸钱,说小孩子不懂事,原谅一二。

    然后,鬼压床并没有消失,只是有时候很轻微,我惊醒后,只是出了一身冷汗。有时候很严重,就如同那个晚上一样。

    我开始疯狂地掉头发,只要鬼压床地厉害,我早上起来,就可以看见枕头边上全部是黑色的头发。

    其中,有几次我有预感会鬼压床,所以我坚持那几次,和父母一起睡,虽然我已经是八九岁了,但父母还是同意,我挤下,和他们一起睡个大床。

    果然,开始几次,和父母睡在大床上,我基本就没有感受到鬼压床了。即便有时候睡熟了,父母把手压在我的身上,我也顶多是觉得难受,知道那是有温度的,很正常地睁开眼,转了下身体,就把他们压在我身上的手给挪开了。

    但是有一次,爸爸出差一周,没有回家,我和妈妈睡,在半夜,我又一次惊醒了。

    还是那种感觉,胸口上冰冷,递增的重量,那股让人战栗的视线越贴越近,紧紧贴在我的面庞上方几厘米的地方。

    我惊醒了,但无法动弹一丝一毫。我可以感觉到妈妈在我旁边,她温暖的手碰在我的手上。

    而我满腔的惊骇,却无法呼喊求救,只感觉到更加恐惧和绝望。

    也许是因为妈妈在旁边,我在绝望的同时,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却是睁开了眼睛。

    那个时刻,恍恍惚惚之间,映入眼帘的,是那种完全的漆黑,就像我正处在一个完全封闭,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的房间里面一样。

    那种感觉漆黑到极致的黑暗,占据了我整个视野,就好像我整个人都被那团漆黑包住了一样。而在那团漆黑里面,我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上方离开,在空中缓缓伸展着,变幻着形体。我当时惊吓到了极点,整个手脚都痉挛起来,喉咙终于可以发声,我竭尽全力,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尖叫。(我以为是尖叫,但妈妈说,我就是重重地闷哼了一声)。

    妈妈惊醒了,她翻起身,用力拍我的胳膊。我感觉到身体的知觉慢慢回来,房间里面变得透亮起来,外面的月光如水,照进房间。妈妈说,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我眼睛紧闭着,看着上方的屋顶,浑身颤抖,全身都汗得透湿。

    然后,我的头发,在那几个月,掉了个精光。

    再后来,学校改善老师的居住环境,重新用集装箱建立了一排小屋,我们搬离了那个地方,我就再也没有过发生鬼压床。

    在医院里,医生开了点养血补气胶囊,又开了点擦头的药水。一两个月后,我的头发就恢复如初了。

    直到现在,二三十年过去了,我依旧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鬼压床的记忆也许是小时候的错觉吧。只是,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再也不会去那种孤坟野地里,随意走动了。无意中经过时,一定会鞠躬,说对不起打扰了,才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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