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变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3期“变”专题活动

一  离队

朔北冰原上，凛冽的寒风拍打着坚硬的山石，举目四望，没有一点生机。然而在这死寂一般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不过十来个人，大部分是精壮的汉子，也有三两个少年人，背着些钢叉网兜，还有一些风干的肉块兽皮，看起来像是一支狩猎队。

“今年寒潮，比往年来得倒是更加剧烈了”。 为首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冰原，挥动着身后的六只手臂说道。他们是狼牙族人，大荒的部落里人们大概是因为生活环境而发生了某种进化，人人都是双足六臂。

“老祁，吩咐下去，让大伙加紧赶路，别再磨磨唧唧了，看这天气，冰封潮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赶不回去寨子都得嗝屁。”

旁边的一个精瘦汉子应了声，又迟疑着开口，“头儿，阿木猎黑水鳄时伤了腿，看起来短时间内好不了了。”

“那就找个山洞，留下饮食，待冰封潮之后再来接他。”领头汉子不带犹豫地说道。如果不带足够的食物回到部落，那大家都得沦为寒潮的祭品，为了部落，也必须作出相应的决断。

两人口中的阿木不过十四岁，是第一次跟随族人出门打猎，为即将到来的寒冬收集食物。按照习俗来说，部落男子的第一次打猎应该在十六岁成年礼时，不过阿木自小臂力过人，在部落中也是颇受重视，所以提前带他出来历练一番。在打猎过程中也是有了不少斩获，更是在最后一次围猎中立下大功，杀掉一只准备冬眠的黑水鳄，不过也因此伤了两条腿，不得不让人背负前行，也因此拖累了队伍速度。

最终为了不影响及时抵达部落，狩猎队将阿木安置于一个隐蔽的山洞，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还有部分取暖的木炭，让他在此养伤，伤好后再回归部落，而阿木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因为他明白这样才是最佳的选择。

望着狩猎队的身影渐渐消失，此刻倚靠在洞壁上的阿木正面带微笑，摩挲着手中的一颗足有手掌大小的长牙，那是黑水鳄的门齿，只有狩猎过程中功劳最大的勇士才能得到的荣誉。他打算回去将它穿起来送给心爱的女孩子，首领的小女儿阿苏。

二  惊变

冰封潮很快如约而至，阿木的腿伤也渐渐痊愈。养伤之余，每天就是拔刀练武，力竭之时，便想着阿苏的娇媚容颜，片刻之间就能精神重振，不知疲倦。洞外寒风凌冽，洞内却火光摇曳，融化着少年的一腔柔情。

很快冰原上的鸟鸣声再次响起，阿木看着渐渐消融的冰雪，知道回归的时候到了。于是一路上的树木鸟兽遭了殃，归心似箭的阿木根本不会躲避，像一只离弦劲箭，拦路者皆一刀斩之。近了，更近了，阿木已经看到部落外围的兽皮小屋，更是加快了步伐。

待阿木走进部落，不禁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头晕目眩。熟悉的部落不见了，眼前只有焦黑的土地，折断的枪矛，以及满地的残肢断臂。邻居格鲁大叔，狩猎队副队长祁冽，一个个熟悉的族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首领是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肌肉虬结，一个人的力气足以制服一只黑水鳄，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能展示自己的力量了，他的头颅悬挂在祭坛上方的醒木下；还有大祭司，每到冬至的时候，大祭司总会站在部落中心的祭坛之上进行献祭，吟唱着古老而繁琐的咒语，在阿木一众年轻人的眼中，大祭司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不过现在，大祭司那神圣的长袍已经变得残破而肮脏，他倒在醒木架的下方，距离首领的头颅不远，眼睛死死地睁着不肯闭上。

阿木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一时间茫然失措，在残破的部落中没有方向地走着。突然，阿木又想起来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向着首领的房子跑去。

首领的房屋明显比其余人的屋子大了一个型号，不过依旧是空荡荡的，家具也是东倒西歪，往日活泼可爱的阿苏已不知踪影，地上只余下一颗木风铃，那是阿苏辫子上的风铃，往日从不取下，阿木眼中的一丝亮光也破灭了。他茫然地坐在木板上，脑海中一片混沌，过得半响，阿木暗自想道，部落无端遭此大难，目前还不清楚自己是否唯一火种，须得先收敛族人遗体进行安葬；又想到阿苏虽然失踪，万幸不见尸体，心中究竟存了一点侥幸。

半日之后，阿木已将部落里所有人安置在部落中央的祭坛上，又寻一只火把，上前点燃往日里熟悉的族人。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阿木告诉自己，不管对手是谁，只要自己存活一日，必将进行残酷的复仇。

收拾完毕后，阿木不敢多作停留，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燃烧的寨子，快步走入群山之中。

三 闻讯

一只羚鹿正在溪流边喝水，鼻翼一抽一抽，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可惜这份警惕仍然不足以让他逃离死神的镰刀。

“嗖。”羽箭的破空声响起，准确地穿透羚鹿的脖颈，在空中泼出一洒血花。不远处的礁石阴影里，阿木的身影浮现出来。

“有朝一日找到杀害族人的凶手们时，他们的血应该也会如此鲜艳吧。”少年默默地想道。

一边拿出小刀对猎物进行剥皮，一边警惕着四周的环境，这个地方距离部落并不算远，阿木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警惕性，能将部落灭亡的对手，必定十分强大，至少现在的阿木还远不到复仇的时候。因此他一路上一边在山中打猎磨砺技艺，一边向沿途的山寨打听消息，慢慢前行。

突然阿木听到几声鸟鸣，似乎是鹰头鹳一类的巨禽。他心中一动，倾耳细听，细听之下心头更是一阵激动，直接丢下了手中的羚鹿，三步并两步，追寻着鸟鸣的方向跑去。

一路尽是高耸入云的乔木，树干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藤蔓，阳光渐渐地稀疏起来，被茂密的枝叶阻挡在外，显得森林里格外阴森。鸟鸣声入耳更加清晰了，一长一短，仿佛雌鸟催促幼鸟归巢。阿木越过最后一根粗壮的树干，突然豁然开朗，阴森的森林消失了，眼前是一棵巨大的树，像传说中通往天神的阶梯一般，树冠铺洒开来足有一箭之地，数不清的鸟类在树上跳跃着，飞翔着。

而阿木没有过多地注意这一切，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树下的一个戴着斗笠的人，鸟鸣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把阿木引来此处。

“阿木，果然是你。”戴着斗笠的人直起身子，取下了斗笠，向着阿木笑道。

“阿石！”阿木直接冲了过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眼前的阿石，正是阿木在部落里的好兄弟，也是大祭司的孙子。

片刻之后，在巨树的一根枝丫上，一座长满青苔的树屋中。

“这么说，是大祭司预料到了这一切，提前让你携带着天启逃出来的？”

“是也不是，大祭司算到了大难将至，可是没想到万火一族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很多准备都不够齐全，只能让我带着天启和少数年轻人逃离出来，保留部落的火苗。”

“那阿苏...”阿木急切地问道。

阿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路上逃亡的时候，阿苏被万火族抓走了...”还有一句话阿石不敢告诉阿木，就是阿苏其实是被万火族的少族长抓走的，大荒里的人都知道万火的少族长荒淫好色，阿石不敢想象阿苏会是怎样的下场，只能在暗地里默默祈祷。

“前些日子，柱子他们回来说族人都被火葬了，我猜就是你回来了，这才命令大家外出搜寻一下，果然今天你就到这边了。”阿石又说道，“离去时大祭司吩咐过，万一你要是逃出来了，让我把天启给你参阅一下，他说你看了自然会明白这一切的缘由。”

“天启...难道部落的灭亡在天启中有预言？还有万火一族与部落向来没有宿怨，为何这次大举进攻？”阿木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站立起来，多想无益，先去阅读天启吧。

“归墟，大荒，大劫。。。”三日后的阿木似乎已经完全被震惊到，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疯狂地笑了起来。

四 复仇

夏去秋来，对于大荒的部落而言，每年的秋季是丰收的时候，野兽到了这个时候也会尽可能的捕猎，囤积足够的脂肪以便过冬，山林里的树木也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因此普通的部落人此时，往往都忙得一刻也不能停歇。

而此刻正在河流旁晒太阳的焱季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作为万火族的少族长，他自然不用亲自干活，自有家中的奴仆为其打理。秋日的阳光格外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整个人都提不起干劲。

“昨晚还是太放纵了。”焱季暗自想到，不过又一转念，想到家中那个小女奴的白腻肌肤，心中的火焰又燃烧起来。

“不管了，趁着老头子不在，赶紧回家玩一玩。”焱季把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抛，踏上了回家的小路。

“嗖！”一根利箭擦着焱季的鼻尖扎进了身前的泥土里，箭尾尚在微微颤动。惊出一身冷汗的焱季四周张望，不远处的树林中闪过一个人影。

焱季身为部落的少族长，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年前攻打狼牙族的时候，也是斩敌无数。此刻骤然遇袭，第一反应便是追，恨不能立刻便把这些偷袭鼠辈一网打尽。几个呼吸间，焱季已追到了偷袭者的背后，狞笑一声，一爪抓向了偷袭者的后心。

间不容发之际，只见偷袭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了身躯，反手抓向焱季的手腕。数个回合下来，焱季竟被扼住咽喉，受制于人。

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阿木。那日阅读了天启之后，他终于明白了大荒世界的缘由，又从阿石及剩余的族人口中打听到阿苏正是被万火族的少族长掳走，便策划了这次突袭。阿木先潜伏进万火部落，打听到焱季的作息规律，又乘大部分万火族人外出打猎的时候，埋伏在其返家的途中，果然一击成功。

“阿苏在哪？”阿木想到心爱的人落在此人手中，恨不得一掌捏死焱季。

“哈。。。你是说那个狼牙族的女人？咳咳。。。她已经。。咳咳。。。”焱季艰难地说道。

“快说！”阿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放了我，我再带你去见她。。。”焱季还试图谈条件。

阿木不再多言，右手发力，只听咔嚓一声，已是卸下了焱季的右手。

“说不说。”看见拼命忍痛一声不吭的焱季，阿木知道这一回遇到硬骨头了。

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大概是有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察看。

“我是焱季，快来救我~”焱季突然大声疾呼起来，话音未落，已是被阿木重重一拳击在胸口，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阿木懊悔不已，提起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的焱季，向前飞跑，片刻便消失在树林尽头。

。。。

半日后，万火部落的后山悬崖上，阿木终究是被追兵围住。

“你知道吗？大荒世界大劫将至，我们也是不得已啊，不收集够足够多的资源，谁也逃不过这场劫难。。。”醒来的焱季艰难地说道。

阿木目光一闪，“那又如何，杀我族人者，必将以血偿还。”天启中说每隔万年，大荒世界将迎来一次大劫，届时山崩地裂，毒雨降临，万物归零。根据部落里皮卷上的记载，如今已近大劫之期，而狼牙族首领与大祭司为此一直在寻找庇佑之地，却直到被万火族偷袭也没有找到。

远处的追兵已经围上来了，万火族族长拿着骨杖，站在最前方。

“放开他，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阿木没有理会他人的喊叫，看着脚下的焱季，“最后一遍，阿苏在哪？”

焱季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死了，抓她回来的那个晚上，我想让她服侍我，一头撞死在房里的木柱上。。。”他也不想挣扎了。

阿苏死了，一个声音在阿木心里疯狂地大叫，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阿木努力地想站稳，却发现眩晕的根源来自脚下，悬崖真的在颤抖。

“山崩了！”有万火族人在大呼，人群四散而逃。

阿木奋力抓住一块巨石，将身子紧紧贴在上面。

轰天的巨响传来，巨大的山崖崩塌，空中没有征兆地开始下雨，雨水竟然是沸腾的。他看着无数的人或是被滚落的巨石砸成肉饼，或是陷入地裂之中尸骨无存，或是被雨水活活煮死。最后，他看着焱季也坠入了山崖，消失在无尽的碎石之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五 归墟

阿木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块碎石板上，雨停了，他幸运地躲过了沸腾的雨水和崩塌的山石，周围已是一片废墟，万火族一心想着掠夺资源躲过劫难，最终还是化作泡影。

雷鸣声自天际传来，深绿色的毒雨从天而降。

看着毒雨侵蚀过的一切生命都化作枯骨，阿木突然平静了下来。

“还是逃不过么？”少年喃喃道，他望向半空，掏出怀里黑水鳄的牙齿，阿苏的身影在眼前放大开来。

六 尾声

七月的山城，正是当之无愧的火炉。

我三步并两步冲进浴室，随手关上了门，准备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却看见浴缸满是尘土，都结成土块了。

毕竟这次出差太久了，得先好好洗一下浴缸，消消毒。拿出一张卫生纸，擦走了土块，然后打开了花洒，用水好好地冲洗了起来。突然我注意到土块里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像是什么虫子，还在四处爬行着。

“真恶心。”我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返回厨房拿出之前备用的杀虫剂，对着浴缸一阵狂喷。

满意地看着小虫子们都不动了，我又拿出一张纸巾，旁边还有一小粒漏掉的土块呢，上面的虫子似乎稍微大一点，六足僵硬，可能是一个虫王吧，虫子腿上还有一个尖尖的东西，我统统扫走了。

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