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谢谢您呀,老大爷
那年夏天,小雅三岁。我牵着她的手,到离家不远的大型超市买东西。
鞋柜前,我蹲在地上,抱女儿在膝,给她试一双漂亮的小红皮凉鞋。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走过来一位老人,确实想不起他具体长什么样了,也不记得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买东西的老伯伯吧,七十岁左右的年纪。他摸着孩子的头问我:
“这是你的孩子?”
“嗯”,我微笑着点头,说是的。
“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你要好好培养她!”说完,他转身走过去了。
说的话好没来由,真有些突兀。我抬起头,仔细地端详他的背影,确定这是一个陌生人,从来就没有见过,至少一点儿也不认识他。
他毫无预见地走到我和孩子跟前,又毫无来由地冲我说了那句话。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多一个字,也不少一个字。
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么重地赏识一个三岁的孩子,还那么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一直感觉很神奇,有时忘了这句话,有时候又想起,反正一想起来,心里就是很美好很有希望的样子。
(二)被狗吓着了
忘了小雅那时候几岁,反正还抱着呢,爸爸妈妈带她在姥姥家过年。
一天,吃完饭,妈妈带她到庄子外的场院里玩儿。
从姥姥家到场院里隔着一个小蓄水池。这里夏天存水,冬天干涸,现在当然是干涸的,被人踩出一条土径。
我牵着小雅的手,刚走到蓄水池边上,小雅不走了。我奇怪地看她,她小手指着前面——一条大狼狗一样的焦红色土狗横卧在小路中间,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那神情好像奉天神之命专程来挡路的。
我也害怕,想绕过去,终究还是不敢,就抱着小雅回家了。
午后,小雅睡着了,醒来,不睁眼,也不说话,摸摸头,有些低烧。赶紧喊来郭家三哥,他仔细看看小雅,摸摸头,说是被狗吓着了,说他只会看,不会解,还得找高人。
第二天,小雅还是不睁眼,没精神。姥姥对妈妈说:后庄上有个神仙奶奶很灵,就住在庄头上,给她买盒烟,让她看看去。
老奶奶住一个小巧独院,两间砖房,一间灶房。门里拴条大狗,生人来了也不叫。我们一家三口进了门,神仙奶奶和爷爷正在包饺子,两人都长得又小又瘦,面容清癯,屋里东西少,土泥地面,一眼看过去整齐干净,乡间少有的干净。
爷爷不说话,很和气,神仙奶奶更和气,除了人干净清爽慈爱,没有一丁点儿不同常人的模样。她接了烟,笑眯眯地,说都是前村后邻的,老少几辈都熟识,孩子不好来看就行了,还拿东西干嘛呢?
我虔诚地给她看孩子,刚要说原因,她止住了:“小闺女是被狗吓住的,就在你家往西不远的蓄水池里,碰见一条大狗对不对?”
妈妈脑袋里轰地一声,看了看爸爸,爸爸也无比惊异。
神仙奶奶轻轻用手拂过小雅的脸,慈爱又随意地,手上都是硬硬的松松的肉皮,说,没事的,乖闺女儿,后个儿(后天)就全好了。
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到奶奶家去,小雅精神好多了,但还不像平时神态。次日,到了奶奶家,妈妈留心观察,孩子所有的精神都回来了。
尽管爸爸妈妈都是受过正经高等教育的,可一直对这个事想不清楚:已经过去的事,那个平常面貌的奶奶怎会看见?时间,地点,狗,说的一清二楚,当时,她可并不在跟前。
(三)大奔儿头
小雅六岁,跟着妈妈在姥姥家住着,那时候她表姐七岁。小雅像妈妈,表姐像姑,这一对姐妹长得像一株并蒂莲似的。
有一天,姥姥在灶间烧火,妈妈在烟雾里擀面。忽然听见小雅喊:“妈妈,来人啦——”
妈妈放下擀杖出来,这人已经走进当院。问他是干什么的,这人说他是算卦的。
姥姥从灶间里出来,问他是哪个庄上的,算卦灵不灵。算卦的说:大婶儿,不灵不要钱!
姥姥随手拿给他一个剩馒头,说灵也不算,干什么不好,游手好闲地算卦有啥用!算卦没用,人该是什么命还是什么命。算卦的说:“我不是要饭的,大婶儿,我不要馍馍。算跟不算那可不一样,算算早知道,啥事能有个准备,能祛病免灾。”
姥姥还说不算不算,说算了反而膈应。一听膈应,一株并蒂莲格格笑起来,可能是想起来互相挠胳肢窝膈应发笑的事儿。
算卦的也不纠缠,一边走一边看两个小女孩儿:“站着的那个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站着的是小雅。
“别走,坐着的那个呢?”算卦的仰头往外走,不再说话。
姥姥生气了:“什么破算卦的,人都看不准,我家两个女孩儿都有出息。”
算卦的到底从哪儿看出什么来了?我这个妈妈实在好奇,又想起那年那个老大爷的话,于是蹲下来仔细端详小雅的脸。
忽然明白了,这小孩儿天生额头突出,北京人俗称“大奔儿头”。头大的孩子聪明,可能大部分人都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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