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二）

老院子以前其实是个尼姑庙，我们都叫姑姑庙，这个庙是兰州唯一一座在市中心的庙，所以香火很旺的，现在政府又在原址上建了新庙，叫玉佛寺，人们都说这市中心的寺庙是能保一方平安的。

姑姑庙最后分成三个院子，姑子们只占一个，尼姑们念经的时候小孩们就在门口偷听，那种声音就象唱歌一样，现在还觉得那种念经的声音很亲切，还有庙里那股浓重的烟火味。姑子们有的眼睛瞎了但是却很干净，每天把不大的院子拾掇的一尘不染，出家人很爱干净的，包括她们的灵魂与精神。最熟悉的姑子就是柴师父和倪师父，他们俩都是眼睛看不见的，最有意思了。母亲说她小时候后，柴师傅让她买东西找了零钱给她，她都能摸出来几角几分，有一次母亲故意把一角的说成五角的，她摸索半天说，死女子你以为我眼瞎心也瞎啊，呵呵，母亲说她摸的可准了!但是也有失误的时候，兰州的冬天冷，就把馍馍烤在炉子上烤热了吃，倪师父有次吃馍馍吃完就捏着馍馍渣吃，居然把肥皂渣吃到嘴里，就吐了，柴师父就骂，你这个瞎驴什么都往嘴里塞啊。

奶奶好佛，和柴师父她们关系都很好，每年到清明节、七月十五（瓜果节）、十月一（送寒衣）姑子们就把念过经的纸钱让奶奶去卖，也给她一份钱。柴师父人确实很好的，后来新来的尼姑们把她赶到五夷山了，母亲和姨还去看她，后来柴师父去世时母亲也去了。其实她们和平常人都一样也都有感情的，也许对她们来说对奶奶好就是一种出家人的慈悲心吧!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当中爷爷的印象是比较淡的，因为他在时，我毕竟太小，奶奶在我的记忆里是深刻的，我是她带大的，记得小时候她把我带在自行车上，一不注意，给掉马车下面了，呵呵，奶奶就是这样，粗，做饭粗，做事也粗，但能吃苦，爷爷去世的早，那时候，舅舅姨姨还小，养家的任务就自然落在奶奶的身上，她做过油漆工，泥瓦工，在制毡厂也干过，还卖过炒大豆，大饼，卖过纸钱，做过衣服，给别人带过小孩，这就是她的工作，想想真不可思议，为了生活她真是竭尽所能，舅舅姨姨也就在这样当中成年并且结婚生子了，想想奶奶真不容易。

奶奶在院子里可是活跃人物，热心人缘好，她做过街道主任，可能也跟她的性格有关。奶奶个子不高胖胖的，一口兰州话，年轻人和老人都爱来家里坐坐，打打麻将，因为爷爷去世的早，舅舅姨姨还小，所以奶奶就挣钱养家，她干过的临时工作很多，前面已经说过了，舅舅姨姨们的工作都是她托人安排的，她看过孩子的一家，到现在还跟我们来往，叫她奶奶，她人真好的。她一辈子都在为生活忙碌，别人说她看重钱，我觉得你要是有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你也会一样的，是生活逼着你这样的。

都说奶奶做饭不好吃，但是有一次是我上班以后，中午到奶奶那吃饭，吃的馄饨，那味道真叫个香，表弟吃了两大碗吃撑了，我在那笑，我有时候就想奶奶是真不会做饭吗？我暗自想，60年大家都吃不饱，孩子又多，奶奶可能故意做饭难吃吧，让大家都少吃点，但是顿顿有饭，她可能是这样想的吧!这是我私底下的想法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60年的饥饿，是一代人抹不去的记忆。

奶奶的会不会做饭是我对她的最大的疑惑。也许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可探索秘密地域，说不清道不明，就象历史上的有些事情一样其背景人物内心真实想法是说不清的，成了迷案，而这也正是其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