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喜欢上一人,可父母不同意怎么办?”一个虔诚的信女跪在蒲团上。
“为何?”大师淡淡问道。
“父母门第之见太深,看不上他寒门之子的身份!”女子有些激动。
“那你又为何喜欢他?”大师又问。
“他勤奋刻苦,才高八斗,在中秋诗会上一战成名,当代大儒赞其有状元之相。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我,为我写尽相思之诗,我岂能辜负他这份深情?”说起情郎,女子颇以为傲。
“这岂不是私相授受?”
“不不,大师您误会了,我们并未私下见过,诗乃我庶弟无意间撞见,非他刻意为之。可是我父母却认定其是心思深沉之人 ,早已怀不轨之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大师,是我父母对他怀有偏见,他出身贫寒并不是他的错,以后他......”
“不必再说,你所求不过一个心安而已,终归会如你所愿。”大师轻轻叹一口气,年轻人的爱情,谁能拦得住。
又过十年,不知又见了多少痴男怨女,红尘滚滚,是非黑白谁说的清楚。
一女子进了佛堂,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信女,已经盘了发髻,早嫁为人妇,只是面容凄苦。
“大师,我又来了,还请您解惑。”女子一脸忧愁。
“十年前我解不了,如今也未必能帮您。”
“大师您是否早已知我还会再来?我不惜与父母决裂只愿嫁他为妻,虽起初也有几年恩爱时光,可他虽有经世之才,至今却依然在翰林院编修,升迁无望,他疑我父亲刻意打压他,怪罪于我,言谈间颇多怨怼。现变本加厉,竟要纳妾以红袖添香。我该如何?”女子紧紧拽着身下蒲团。
“你所求为何?”大师轻声问道。
“我不知......我希望他爱我如初,可如今又有何望?”女子眼角已有泪滑下。
“既知如此,何必强求?”
“是,只是我不甘心,我出身名门,又是家中唯一女儿,受尽万千宠爱,闺中也颇有才名,知书达理,为人妇后,上敬公婆,下善待小叔,对夫君也无不妥之处,他如何能这样对我?”女子恨恨地说。
“唯人心易变,你甘心还是不甘心又能怎样。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大师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大师,那我现在该如何?”女子隐隐祈求。
“如何做,你心中已有答案,端看勇气罢了。”女子目中希冀渐渐褪下,道了声谢,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大殿。
又过一年,有女子来还愿,还是她,已无怨怼之色。
“大师,我已与他和离。纵然有人道我善妒,无容人之量,难怪守不住状元郎,我却觉得浑身轻松自在,不必日日猜他心思看他脸色。”女子语气轻快。
“那你如今......”大师有些担心。
“大师放心,我父母虽怒我不争,却不忍我无所依,兄嫂和善,我如今暂居娘家。现已找到院子,修缮好就搬过去。至于生计,当年我父母为我准备了嫁妆,虽然决裂,嫁妆还是如数给了我,今和离我兄长带人将我嫁妆带出来了。我于书画方面颇有心得,嫁人后也未曾断了习作,如今更是可全心投入。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收几个学生,教她们书画,不求才不求名,唯修炼心性,开阔眼界。”
“难怪你面色如此平和。过去便过去了,以后还有好时光。”
“不,大师。我并非如此豁达,我后得知当年他的相思诗是故意让我庶弟看到,婚后在翰林院也几次搬出父亲压人,惹得上司对他极为不满。且他与那女子无媒苟合,腹中已有孩子,这才迫不及待想纳入家中。他不爱我变罢了,岂能骗我到如此地步!我求父亲找了御史参了他一本,并让兄长把他的丑事宣扬出去。如今他官职不保,人人喊打,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说起这些,女子竟然嘴角含笑,好像说的别人的故事。
大概看惯了她柔心弱骨的样子,一没料到剧情会如此反转,大师平淡无波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大师不必讶异,我也不想到如此地步,可他骗我在先,倘若真骗一辈子也就罢了,他却负了我,又背着我与她人山盟海誓,如此小人行径,也算咎由自取。我若忍了,如何对得起我这十年的倾心相待?我只恨自己花这么多年才看清他真面目,他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那口气出了,自然平和。”女子面上无一丝哀伤,倒有一些话本上的侠女风范。
“也对。”大师突然有些词穷。
“还是非常谢谢大师。”女子向大师作揖。
“不用,我并未帮过你。”
“大师每次肯听我说,我已感激不尽。您虽未明言,其实早已劝过我,奈何当时我听不进去。”
“你还有新的开始。”
“是啊,也望大师能重新开始。”女子目光莫名地看了大师脖子一眼,未等大师说什么,便快步离开了。
纵然大师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手却颤抖着摸上自己的心口,那挂着一枚梅花形状的玉佩,脖子上的红绳已隐隐发白。说好了等到梅花盛开时,与他一起仗剑走天涯。他一直等,等到梅花落了,却只等到了她嫁为他人妇的消息。嫁人前她托人带给她一句话:是我负了你。
然后呢?没有然后,他心如死灰,剃度出家,看尽世人悲欢离合,度人却不能度己。他苦笑,到底也半生过去,如今又能如何?偶尔也会想,如果能重来,自己是否还会爱上她?还会不会无望地等着她回头,回头看看一直在原地的他?他不敢认真去想,他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