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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舞、舞》,寓言,现实,魔幻

《舞、舞、舞》,寓言,现实,魔幻

作者: 洋中瓶子 | 来源:发表于2024-05-10 16:35 被阅读0次

上个世纪70/80年代之间,在我们中国是意气风发,开放一步一步扩大,每天领略新思想的时代。在美欧日,则是流行音乐喷发,官能解放盛行,资本主义被强烈批评的时代。村上春树的《舞、舞、舞》,就写这时代的故事。

(一) 故事情节

“我”是一个在社会上不成功的人,34岁,对社会善意但疏远,对人善意但疏远。“我”以写文案,写约稿为生,这是一份不正式,没意义,但能养活我过简单生活的工作,我称它为“扫雪工”。

“我”太太找了更适合她的人,弃“我”而去。对此“我”不伤感,“我”更适合独居。当然“我”有女伴,其中一个女伴是喜喜。由于最近眼前不断浮现喜喜呼唤哭泣的幻影,“我”决心回到我们同住过的海豚饭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料不但喜喜无从找寻,连海豚饭店也面目全非,只留下以前的名字了。饭店前台的服务员由美吉告诉“我”一个海豚饭店的秘密,说饭店里有个奇怪的空间,黑臭且有怪声音。

这个黑暗霉臭的怪物,是“我”的老相识羊男。羊男告诉“我”,事情不妙,你得全力以赴跳舞,跳舞,才能让事情出现转机。随后我在海豚饭店遇见了13岁的美少女雪、她的摄影家母亲雨、雨的情人笛克,还有高中同学五反田和“官能扫雪者”咪咪。和他们都有或长或短的“共舞”。在陪伴美少女去夏威夷的时候,我恍然看到了喜喜,可跟踪她回家时,却只看见六具围坐的白骨。

“我”新认识的这些人,在我们去夏威夷的前后,接连死去了四个,加上失踪的喜喜,似乎这一切和六白骨的暗示有关。……

(二)六具白骨

书中有一段,写“我”在夏威夷看见并追赶喜喜,结果看见了六具白骨围坐的诡异房间。这个场景相当不真实。可接连的死人事件,似乎又让白骨当了预言家。这一段,似乎是故意误导读者去猜测白骨的作用。那六具白骨是什么?它们里面有羊男?其实答案很明确:羊男虽没有再现身,但它的气味和巨大的黑暗还在,它寄居老海豚饭店,藏身于黑暗、死寂(以至于任何响动都声音巨大)、霉臭和变形空间之中,他的任务是给“我”当连接,就像配电盘似的。所以死不得。

若如喜喜所言:六具白骨都是“我”的,可“我”明明还活着啊?

这好像是寓言,或者象征。白骨,只是被“我”丢弃的一个又一个心魔吧?佛家说,世间种种,都是你自己心意念的投影。而至于哪个白骨属于哪位心魔,可辨认的好像只有一个:独臂诗人。这就是说,“我”去除了六个心魔,读者们可以为我想想,是去除了哪六位,才让我获得了新生。

(三)五反田的杀人动机

“我”发明了一个词汇:扫雪工,意思是自己做着无意义又必须做的事情。在高度发展的资本主义社会里,“扫雪工”泛指一切三教九流之辈。包括人模人样的五反田。

五反田这个人物是几个人格中,最戏剧化的一位。他是演员,有堂堂的相貌,体面的职业,与人交往的技能,学习的能力等等令人羡慕的特长,却落入既是欠债者,傀儡,情场失意者,又是豪车豪宅奴隶的被绑架地位。

后来在和“我”的交谈中,他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向往的,其实只是平常的家居日子和一位糟糠之妻。可偏这两样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优秀的他竟然得不到。他因天生完美而受罪,还不得不将“完美”进行到底,为此他早就被掏空了。

他的杀人动机?

“我杀了喜喜吗?这是要认真考虑的。我为什么要杀喜喜?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杀了她呢?我杀了喜喜,还是没杀?我也没有把握断定。……记忆是有的,但果真是客观记忆吗?还是事后我根据情况自行编造出来的呢?我总有些怀疑。究竟哪部分是现实,哪部分是妄想呢?哪部分是真实的哪部分是演技呢?但喜喜我觉得是我杀的。这两只手还剩有掐她脖子的感触,拿铁锹往里铲土时的手感也还记着。是我杀的,实质上。”

  “可你干吗要杀喜喜呢?”

  “大概出于某种自我毁坏欲吧。”

这简直和哈姆雷特那段「活着还是不活」一样拧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是表演,什么时候是生活。他全天的所作所为一律是表演。甚至说这番话时,他也在演:不失优雅的加入剧本分析。他必须借助朋友的问话,才能逐渐剥离出一个杀人犯的自己。

“自我毁坏欲”,是很多著名艺人在承受不了压力时,都会有的倾向。

可惜,当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打破了自己“完美”的茧房,获得释放的同时,却又承受不了不再完美的后果,毫不犹豫的消灭了自己。

这一段写得真好,完全的现实主义。

(四)一人?多人?

《舞》这小说,把寓言,荒诞和现实揉在一起。真实的部分太真实,不但是心理描写,还有对人物的塑造都叫人很能代入。但荒诞的地方真荒诞,让人简直不知所谓,是虚是实。听完这书,我的感觉是这是一部写人的多面性的书。喜喜也说了:“那6具白骨?是你本身呀,”喜喜说,“这里是你的房间,这里所有的都是你本身,所有一切。”(第42章)

村上春树把一个人的七情六欲砍成不同的截面,让每个截面都变成一个人物。身处高度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我”,精神上处于一种分裂中:

“我”可能是五反田,一身好条件,百般适应社会。但样样契合社会要求的结果,却是最终被社会反噬,不得善终;

“我”同时又是羊男,一个精神层面的存在。必要心静并一心寻找时才出现。羊男洞察一切:“这里是你的世界,一切人和事都为你而发生,连海豚饭店保持原名也是为你“。这一段,和佛家说的“一切皆是虛妄,所有我看到的现象,都是我心所生”之道理何其相像。既然“我”的病症是失去了爱的能力,生活的活力,羊男的建议就是用自己的动力重启:”跳舞!不停地跳舞!不要考虑为什么跳,不要考虑意义不意义,意义那玩艺儿本来就没有的。要是考虑这个脚步势必停下来。并且连接你的线索也将全部消失,永远消失。你将不由自主地陷进这边的世界。“——这几乎是人们自励时的话语。羊男应当就是沉淀在“我”内心深处的“真我”。

咪咪,是学生时代纯真之“我”的一半。她若完整时是有玩伴的,她是山羊咪咪,玩伴就是“我”灰熊噗通。山羊咪咪和灰熊噗通是童话,童话命短,成年后至多留下一点残余。所以咪咪注定美好而不能长期存在,她被扼杀,灰熊独存,这是宿命。

“我”还是诗人迪克。为了诗意离开了貌似完好但已经没有灵魂的家庭,放弃自我、克服残疾,无怨无悔的追随他诗情的偶像。可这样做结局不妙,不测的车祸随时就撞碎了这首浪漫“诗”。

喜喜既是“我”的爱也是“我”的欲,既是“我”的幻灭,也是“我”的新生。一度我苦苦追寻她,可她(爱)却在另一个空间,只偶尔传来音信。

美少女雪貌似不是”我“的分身,而是“我”的梦想,“我”对她悉心呵护,不敢染指。她是灵的存在(或叫灵魂一类的)。“我”若生存,她便不死。她若不死,“我”便有救。

而由美吉,则是“我”之外的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存在。所以她是“我”恢复爱的能力后,能够重新抓住的实体,她是美好的早晨(希望)。

(五)好玩的描写

我看小说或电影戏剧,常常忽视主线,盯住旁枝末节不放。这小说的上半部,很适合一个喜欢享受寂寞的人,在品尝内心独语时去看。作者带着你在他人物思想的小巷里穿梭,巨细靡遗,描述精准,用词贴切,读着很享受。为了让“我”安心孤独,作者给“我”设计了一个虽不富裕,但不愁将来的职业,充分悠闲,无所事事,不缺姑娘不缺钱,不忌讳饮食热量,不忌讳酒精过度,这是”我“可以盯住什么看的前提,是观察入微,思考不倦的条件。

对大多数读者来说,小说后半部是揭开谜底,展示主题的精彩部分,对我不是,我喜欢小说前半部。喜欢人物沉浸在孤独中时的细节描述。比如第33章里他写自己等电话:“我”凝视着电话,它的立体形状显得焦躁,好像定时炸弹,似乎急切的想说话,又限于自己的电话形状不能实现,就像一个被赋予笨重肉体的纯粹概念。对通讯是以不稳妥,不完美的意志为基础这一点感到气愤。

还有一段描写甚是好玩,那是”我“向新海豚饭店的前台打听旧海豚饭店下落时的那段:领班那种人是有25种微笑的。他看到“我”的衣着,先把微笑调为中等级别,后来遇到“我”提出的问题,微笑又降下三度。——哈哈,妙啊。

还有他写前台女服务员的样子,好像做牙刷广告,一律露出洁白牙齿微笑。说漂亮的由美吉一脸职业笑本来很动人,但当听到“我”问及前旅馆的事情时,她的职业微笑就有些紊乱。再后来,她干脆“笑容退步”。之后,“我”也把营业时用的无懈可击的笑容拿了出来,这玩意儿“我”随携带。————这样写日本人的“微笑”,算得上入木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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