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一生（一）

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要留下些关于母亲的文字，来记录她这一生贫穷，苦难，平凡的走过。虽然七十六岁的母亲依然健在，但我知道母亲终归是要走的，我与母亲的缘分也终归是要走到尽头的。而我希望母亲能永远活在我用文字筑建的城堡里，在这座城堡里，母亲永远年轻，我永远长不大。

母亲生于1942年，五岁不到她的母亲就离开了人世，自此母亲几乎就是在大她几岁的两个姐姐的照顾下长大的。母亲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开明的父亲在家庭经济条件并不见多好的情况下送母亲入了学堂，这令当年的母亲颇感觉有几分自豪。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我们那地方的女孩子们是极少被父母送进学堂读书的，我确切地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在我记事后发现周围大多跟母亲同辈的女人们都是文盲。

母亲告诉我，当年她其实很会读书，只是小小年纪的她无心学习，她一心想着的就是像两个姐姐们一样在大队上干活挣工分，手中攒几个小钱可以随意地支配。所以母亲的学历只是读到了初小，但怎么着说来，母亲也算是初识文墨的。因为肚里的这点墨水，母亲甚至还在大队上做过记账员，后来母亲跟我讲到这些时，她的双眼依然放着亮光。

对于少女时代的母亲我知之甚少，除了母亲告诉我她在十岁时便跟邻居婶婶们学着纳鞋底做布鞋，十五六岁的时候跟着一般女孩子学唱花鼓戏到处搭台演出。而在母亲未出嫁之前，帮着她的嫂子照看几个小孩的活计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闺中生活。

但从母亲后来的回忆中，我能感觉到，母亲在未出嫁前的生活还算是快乐无忧的。母亲面容清秀靓丽，身材娇小，加上聪明伶俐，行事勤快利落，所以很是讨人喜欢。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来家说媒的媒婆自是少不了，但母亲千挑万选后却偏偏嫁给了我的父亲。母亲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时说，她并没有看上我的父亲，只是我的奶奶一再跑到母亲家里跟我外公说，父亲是如何如何老实厚道，如何如何勤劳肯干，母亲嫁了父亲是肯定错不了的。外公见了老实忠厚眉清目秀的父亲也感觉很满意，于是便不顾母亲的犹豫之心欣然应允了母亲与父亲的婚事。多年以后，母亲说及那段晚事时，言语中还透着些微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