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子不紧不慢跨入八月份,农历也跨入立秋时节。立秋的太阳,也没了之前的酷热毒辣,空气中吹来的阵阵清风,裹挟着些许凉意,这时,秋天的意味便愈发明显了。
清晨早起下楼散步,偶尔会看到点点露珠的痕迹,大概是夜里沾满路边灰土的露珠,早已看不到它饱满丰盈的样子,只见它在半夜里曾在灌木丛叶尖留下的痕迹。
这让我不禁想起故乡的秋。我的故乡是一个座落在南方山区里普通的小山村。那里的山像北方大山那样雄伟巍峨,也不像南方其他某些地方的山,秀丽隽永,小家碧玉。
地处云贵高原余脉之中的故乡,那里的山,一座连着一座,一片连着一片,哪怕是在山顶望去,目之所及皆是延绵不绝的山岭,在空旷寂寥的秋日里,满是苍凉孤寂。
故乡的山,大概只学到了桂林山水之中的山形,却因地貌原因,无法得到河流的眷顾。没了水流的滋润,只剩下瘦骨嶙峋的石头山,少了很多生气,显得尤为突兀。
生我养我的故乡,便坐落在这片数不尽山岭的某座山脚下,村子摸约百十来户人家,皆是用黄泥夯实做墙,盖上土制的瓦片的房子。若是深秋时节从山顶上往下看,能看到小山村的土房在阳光的照射下,深褐色的瓦片上披上一层晕黄的光,煞是好看。
因地理因素影响,故乡虽地处南方地区,年降水量也很高,奈何地表不存水,每到秋冬雨水偏少的季节,故乡的人总是为了用水发愁。每到这个缺水时节,老家的人总免不了翻山越岭,去到山的另一边挑水——在山的那边有个深不可测的水潭,常年不干不溢,是周围十里八村在秋冬季节唯一的供水来源。
在缺水吃的时候,总是令人懊恼的,好不容易熬到不用上学的周末,本可睡个懒觉。但天还没亮透时就已经被母亲从睡梦里叫醒,趁着太阳没升起之前,去挑几担水回来,毕竟顶着太阳挑水的滋味,是要比早起难受多了。而昏暗的煤油灯光下母亲忙碌的背影,成为我童年成长记忆里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时至今日还会不时回想当时。
在漆黑的黎明夜,我揉着惺忪睡眼,跟在母亲身后,肩上的扁担挑着空桶,踏上布满尘土和寒露的蜿蜒山路。在路上我惊奇发现,不少村民也早已同样在赶早挑水,好趁着凉意多挑几担,他们彼此打着招呼聊着天,有些则打着手电筒,匆匆赶路,生怕自己赶不上大部队。
当村子里的鸡鸣声开始热闹的时候,我跟母亲已经跟随挑水大部队爬上山坳,马上就要拐下山的另一边了。到了这时,母亲会走在我前头,时不时叮咛我注意脚下,不要踩空了摔倒。
这时候母亲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了,迎着东边的天边已经开始泛白,霎时挂在东边最远的山顶上,披着一层厚厚的朝霞,朝霞里的红彤彤太阳探出脑袋,金色的光芒洒在我和母亲的身上,洒向整个山坳山谷,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山坳里的鸟儿也开始鸣叫,我大声应母亲的话,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很长。
“哎~~~”
清晨的秋风,拂过我的脸颊,混着山里灌木特有的芳香,路边苞米地里刚烧过掉的玉米秸秆味,令我沉醉不已。
不多时,我们终于走到水潭边,此时水潭早已是围满前来挑水的村民,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有时还会碰上临村的同学。要是碰上熟人,这时候肯定会停下来聊会天,这仿佛是当时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了吧。
在我看热闹或者偷懒休息的空档,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水打好,挑到一旁的空地,等我休息够了,便又要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挑的水桶,个头比起母亲挑的那对,简直是太小了。
我问母亲,“为什么我挑的水桶跟她挑的不一样大?”
母亲笑着对我说道,“傻娃儿,等你长大后就能挑跟我一样大的水桶了。”
当时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段挑水吃的日子,没过多久便永远不复存在了,现在谁还会去挑水吃呢?
当我和母亲把水往回挑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山头,温热的阳光,把我那身不知是被山间的露水,还是被山脚的潭水打湿了得裤脚衣袖,烘起一层氤氲的薄雾,飘进我的眼睛,荡进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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