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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的《活着》一口气读了两遍,虽然是长篇小说,但字数的确不多,很轻松的就读完了。轻松是说读完这本书轻松,但我的心情却并不轻松,想必每一个读这本书的读者心情都是沉重而悲伤的吧。
小说的语言极其直白和朴素,也是所有读过的书中语言最平白的一本。如果拿这篇小说和张爱玲的小说比,那就好比一个是身着纯色手织布的乡下丫头,一个是穿着华美礼服的富家小姐。《活着》全篇几乎没有一个华丽的词藻,全是最简单、直接的叙述。但这也正符合主人公福贵的身份和语言特征,一个贫苦的中国老农民的话语。用如此无雕琢的语言,把故事讲的清楚而感人,在结构的组织上,情节的过渡上,作者是有着非常高超的技巧的。整个故事没有分章节,通篇一次性讲完,只有中间偶尔穿插现实中的福贵。每次的停顿,都只是因为福贵讲故事似乎讲累了,需要稍稍的歇口气。但那短暂的停留后,故事又继续讲起。
一个七十多岁的中国老农民一生的故事,从年轻时的荒诞,到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有那头和他一样老的老牛。福贵的一生中,也包含了中国人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后所经历的所有战乱和荒唐,内战,土改,大跃进,大锅饭,文化大革命,还有那几乎从一而终的极端贫困。在这一次次的劫难中,他的亲人一个个相继死去,他这个最该死的人却活到了最后。是命运的无常,还是人生的不可捉摸,,仿佛个人是汪洋中飘零的一只小船,是无从抗拒那大风大浪,能做的只是忍耐和在命运的施舍下继续活着。
福贵死去的亲人,家珍、凤霞、有庆、二喜、苦根,个个是善良而可爱的好人,他们没有过一点的过错,留下的全是好和善,但这样不该死的好人却一个个死了。这和中国人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似乎是相违背的。
但故事中的恶人却也是同样的命运,让福贵输掉所有家产的龙二,被枪毙了;简接害死了有庆的春生,自杀了。还是对个人命运无法把握的无奈和叹息。
所有人的死中,最让我噙着泪的是有庆,那样一个有个性的可爱的小男孩,却那样开心的走向了死亡。他的死对福贵遭成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读来简直身受同感。
故事中的每个人都在认真的生活,努力的挣扎,却最终还是逃脱不了死神的眷顾。正如在那个年代所有的中国人一样,挣扎着活着,有些人幸存下来了,有些人却挣扎着死去了。
余华在日文版的自序说写道
,有人问他:“为什么您的小说在那样一种极端的环境中还要讲生活而不是幸存?生活和幸存之间轻微的分界在哪里?”
他的回答是这样的:“在中国,对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来说,生活和幸存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它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的不同。对《活着》而言,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活着》中的福贵虽然历经苦难,但是他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叙述,福贵的讲述里不需要别人的看法,只需要他自己的感受,所以他讲述的是生活。如果用第三人称来叙述,如果有了旁人的看法,那么福贵在读者的眼中就会是一个苦难中的幸存者。”
的确,在我的眼里,福贵是个幸存者。但作者正因为巧妙的运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法,让他变成了活着的人。
这部小说里,除了对福贵的心理描写有一定量的笔墨外,对其它人的心理活动,鲜有多余的描述。这也是和外国小说很大不同,许多外国的小说,总是有大量的心理描写。如米德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试图要提示人性,人最深层的东西。但《活着》中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在被动的活着,被动的承受生活的一切苦难。这正如我们苦难的中国,还活在人的底层阶段,还没活到去发现个人心理最复杂的层次阶段。
看完小说,又去看了葛优主演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活着》,也许出于各种原因,做了很大的变动。如福贵生活的主要场地,从农村改为了城镇,有庆的死从因为给县长夫人输血,抽血而死,变为了被区长春生开的汽车砸倒墙压死。故事的结尾也让苦根活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观众看惯了故事美好的结尾,原著中惨酷的结尾怕不能被接受吧!葛优的形象还是很符合福贵的原形的,巩利演得家珍也好,还有凤霞的扮演者,也选择得很恰当。总体也不失为一部好电影,但比起书来,却好比是快餐,远远不能表达出作者所要表达的那种感觉,也缺少了故事的完整性。
最后,再引用余华在中文版自序中的一段话: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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