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这家彩灯公司做了快五年吧。五年来,每逢过年罗春风都是最后一个回家。
做彩灯这行与别的行业不一样。到了年底,别的工厂早早歇了业,工人们迫不及待地赶回家过年。唯独彩灯行业是个例外,过年过节的时候就是彩灯生意最火的时候。一沓沓的订单送到设计制作部,罗春风就更忙了。
谁都知道,自贡是彩灯之乡。罗春风他们几个自贡师傅在公司就紧俏得很,很多客户点名要他们做。罗春风心里想,等这批大型彩灯做完就可以回家了。可还没等他愣过神,又一批订单送了进来。就这样不断地接单,眼看就到了腊月二十七。
不管怎么说,过年是一定要回家的。这是中国人过节的规矩。老婆孩子都在自贡老家,从年头到年尾罗春风想念的都是他们。再说了,在外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就是图与家人一起过个好年吗?
终于等来了公司的放假通知。一结完工资,罗春风就直接跑向了火车站。
硬座票已经没有了,只有一趟临时加开的慢车还有无座票,到自贡要36个小时。“无座就无座吧,总比没有票好。”罗春风顾不得那么多,毫不犹豫地买票上了车。
到了自贡,过年的气氛就上来了,到处都是色彩斑斓的花灯。“咱们自贡真不愧是花灯之都!”罗春风在心里感叹道。尽管他自己就是一名老练的花灯设计师兼制作艺人,在公司算得首屈一指的能工巧匠,但与眼前这些创意十足、唯妙唯俏的仿生恐龙花灯比起来,罗春风还是自叹弗如。
无暇多顾,罗春风就急忙赶往长途汽车站。罗春风老家在农村,他还要搭乘回县城的班车,再从县城搭乘到镇上的班车,再走十里山路才能到家。
紧赶慢赶,等罗春风终于到了镇上,已是年三十的晚上十点。本来他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兴许能碰上一辆回村的顺风车,眼下却连辆车的影子都没有。
按说到了年根,街上应该有些揽活的摩托车。罗春风心里这么惦记着,转念又一想,这都年三十了,谁还会上街来揽活、不待在家里过年呢?
一阵寒风吹起,罗春风紧了紧衣领。“走吧!”罗春风在心里对自己说,抬眼看了看那几只孤零零地挂在商场门口的彩灯,便拎起行李向村口走去。
电是突然之间停的。这在农村过年是常有的事。年三十家家户户都点着灯开着电视,电就不够用了。原来还有沿路人家星星点点的灯光,这下可好,整个山村全黑了。
好在这条山路罗春风太熟了。即便没有光亮,罗春风也能摸清路的方向。
没去广州打工之前,罗春风就在镇上扎彩灯。每天早出晚归,这条路罗春风走了十几年。多少年过去了,路还是原来的样子,没铺水泥也没铺沥青,一点也没变,仿佛这世界的发展变化与它没关系一样。
这一年在外面做了上万个彩灯,现在却没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这么想着,罗春风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悲凉,步子也一下慢起来,仿佛身上的行李有千斤重。
又一阵寒风吹起,罗春风打了个寒战。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远处的一星灯火。那灯火是如此微弱,但罗春风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他家的灯火,因为那灯光分明来自他亲手扎的彩灯——一盏通红的彩灯!
是妻儿点了彩灯来迎他回家!罗春风眼睛一热,甩开了步子。
总有一盏灯为你而开,一人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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