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依旧记得第一次听到Guns N’ Roses时的感觉。
这首歌的前奏,也是高中那会儿初学吉他时一直引领着我往前走的渴望,即使现在那把Recording King已经放在角落里闲置一年多了,但还是能够不假思索地再次勾勒出这首歌的旋律。
彼时是一个秋天的晚上,高考将高中最后一年分成了白天与夜晚,白天学习,晚上休息,于我们这些每天被动员参加高考的学生而言,一天只有学习或者休息的区别。
只是那天我突然想去听一听朋友一直介绍的这支乐队,下晚自习的时候用没有SIM卡的手机蹲在巷子口连着学校的无线网下载他们的歌。什么感觉呢?不夸张的说应该是触电一般浑身战栗吧,学校的广播台每天都会点歌放歌,可是在当时的认知里面,哪有人会这么唱歌呢?就好像信马由缰的灵魂肆意地生长、咆哮、疯癫,应该是一首情歌,却一点不温柔,只剩下力量感十足的悲壮。
已经是十点半以后了,人流从熙熙攘攘到零零星星,商店也都打烊了,路灯照着回家的弄巷,飞蛾在昏黄的路灯下打转。一知半解的数学题还暂存在脑子里,一天又要结束了,又像是才刚刚开始。
我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这支乐队,他们翻唱Bob Dylan的Konckin’ On Heaven’s Door这首歌,有人说这不是“敲开天堂的门”,而是“踢开天堂的门”。对我来说,这真的是一脚踢开了我听摇滚乐的大门,就像火爆脾气的AXL Rose过来拽住我的衣领对我说:“你以为你之前听的那些垃圾是摇滚乐?好好听听这个吧!”
从那以后,他们殴打歌迷也好,酗酒嗑药也好,在跨时代的迷弟眼睛里面,都像是一种生命恣意妄为的自由的感觉。
在那样的处境下,我和朋友都羡慕这样的人生,没有拘束,一切随心所欲。可真的是这样么?如今的我当然会否定之前的我。特别是得知Nirvana的主唱Kurt Cobain饮弹自杀之后,更是如此。有人操心沟渠里的水涨水落,有人操心星空之上的聚散离合。
不过在那之后,我开始买来好多摇滚乐相关的书来看,当时的语文老师人很好,每周晚上都会给我们两节晚自习的时间看课外书。
她看到我看的书很杂,就问我有没有自己去写一些读书笔记,然后可以去她主编的校报上面发表一下。
青少年男生或许有臭屁的毛病,反正我第一时间是想:“谁会愿意跟那些写心灵鸡汤跟美文的呆子在一起发表文章啊别逗了!”但是在拒绝了老师的请求之后的几天里面,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想要表现的欲望,写了一篇一千多字的短文,趁着她的办公室没有人,偷偷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面。
明明是去投稿,却弄得像做贼一样,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投稿经历。从那之后,在校报上面发表第二篇稿子、大学加入校报编辑部、跟朋友一起做公众号、写一些自娱自乐的短篇小说,一步一步,回想一下,都像是计算好了的。
在高中之后的大学生活其实并不是很如意,更多源自于我不喜欢“不纯粹”的东西,这种“不纯粹”出现在教育里面,会让人感到愤怒,在更多的时候,我是一个脾气比较温和的人,但是在这里除外。但愤怒不是一种常态,没有人会永远维持一个愤怒的战斗姿态,这也是我之前错误地理解了Guns N’ Roses、John Lennon、Bob Dylan等一众摇滚大神们的原因。人应该从愤怒回归到平常、从感性过渡到理性的嘛。(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更喜欢Radiohead和David Bowie的原因)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没有去工作码稿子的原因,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昨天睡觉之前翻了一下书架,看到前几年买的一堆书,感觉很亲切:原来我的口味也有这么“文艺小清新”的时候?买的书比如谷川俊太郎的诗集《二十亿光年外的孤独》、石川啄木的短歌集《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痖弦诗集》等等。
我想起了高中跟朋友聊摇滚乐的时候一段很经典的对话。
“你最喜欢哪首歌?”
“Pink Floyd的Comfortably Numb”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其中巨大的、虚无的孤独感。”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中二的对话还是很想笑,听着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的老派摇滚、满足于自己的小众优越感,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彼时恋慕着的迷幻、颓废、激进和悲壮,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进入过自己的生命,对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乃至六七十年代夕阳的追赶,也一直是一厢情愿的想象。那些声音太苍老,也太遥远,根本没有什么乡愁,那是我未曾理解过的生命状态。
不过最近我又听起了Bob Dylan,听到My Back Page,马世芳将它翻译成“昨日书”作为自己的乐评集名。当时听也很感动,只是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从何而来,好像是在担心不该那个时候担心的乌云。如今听来,尤其是听到那句“But I was so much older then\I’m younger than that now”(昔日我曾苍老,而今风华正茂),内心风起云涌,想要写点什么东西记住这种感觉。不敢说我听懂了Bob Dylan,但是那种感觉,或许能够体会一些,而不再是隔靴搔痒了。
前两天晚上去超市买牛奶的时候碰到了小学的语文老师,我回了回神发现自从三年级分班之后已经有十三年了。不知不觉我也可以动辄就用“十年前”这样的句式了,这是小时候看武侠小说时最羡慕那些大侠的地方,一个个都饱经沧桑。可是我想每一个可以用“十年前”的人,应该都不会为了这个觉得开心吧?时间是线性流淌的,光是这一点就会失去多少未知的可能啊。
考研结束后去南京待了几天,没有去哪里玩,只是每天和几个朋友混在一起。二十岁出头的冬天,隐隐会有一层不可捉摸的阴翳包裹住明天,预感着当下是靠不住的,生命依靠感觉,感觉会把生命牵引至何处呢?
我们终究是爱因斯坦在沙滩上画的那个圈,只会越来越大,面对更多未知,经历更多自我的怀疑,但不能停止。
既然被冠名为一条河,就得理所应当地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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