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母亲就忧愁,“这孩子,怎么对我们都如此生疏呢?”
我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好动心情都写在脸上,总是沉默不爱笑也不爱哭的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是这样,我没有多少朋友。虽然我还不清楚孤独两字怎么写,可我并不介意孤独。在我被高个子男孩欺负的时候,在我被同桌小女孩污蔑的时候,看着高个子别扭的道歉,看着小女孩梨花带雨,我却沉默的好像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事实上,我的态度,也的确不能影响什么,可他们反过来说“田想,你太孤僻了,你要试着融入他们啊。”他们怪我孤僻反而多过怪那些做错了的小孩。我愈发沉默,不爱说话。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然而梁望,是个意外。
梁望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他热烈的像太阳,但他很懒,他把太阳的光芒收起来了,偶尔在他的惺惺睡眼之中,才能窥见到那少年独有的光。可这样的人,朋友也很少。在清醒的时候,他有些暴戾,他的戾气逼退了很多人。
幸运的是,我闻到了他戾气之下的,浓烈的味道,那是一种雷阵雨过后阳光的气息,别人没有闻到,可我从他旁边经过时,内心的向日葵便已经跟随着他了。不幸的是,这很糟糕,我把控不了这种情绪,只能尽量远离。可怕什么来什么,他成为了我的前桌,不是能够当做不存在的同桌,不是不回头就无交集的后桌,是当我抬头,就能看见他的白T恤的前桌。
我们的第一年,相熟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梁望很喜欢上课睡觉,可温柔的语文老师能忍,血气方刚的数学老师就不能允许了,他被罚站在门外一个下午。“哐当!”我的桌子震了一下,但显然不是我遭殃,前桌的桌子已经被踹翻,桌子上的书倒塌一地。我看了许久,认出来他原是前桌的好友,可为何?我没有插进一堆窃窃私语的同学里,只是默默的开始帮他一本一本捡书,再一本一本摞好。这个过程是后来梁望的同桌复述给他的,晚自习之前,他回头对我说了声谢谢。
晚自习过去一个小时,他突然的转头对我说“他是我兄弟。”我纠结了一下我解了一半的数学题,还是停下来听他说了他的故事。这一幕在同桌眼里简直诡异,戾气的少年温柔的向一个陌生人诉说着少年的心事,冷淡的少女虽然少言却无比认真的听着。我听他讲了许久,只是偶尔附和着表示我有在听。这一天之后,他总是与我讲他的兄弟他的家庭他的性格,我与他讲我的故事我的过往。后来,在我上课开小差看小说的时候他会有意挺身遮住老师的目光,在他睡觉的时候我会戳戳他提醒他不要再睡。老师对大家说,桀骜不驯讲的就是他,奇怪的是,他在我这,异常的幼稚,他不喜欢我对我的过往平淡如水,他不喜欢我对每一句话深思熟虑,他教我任性,我第一次对他控诉,为什么,为什么懂事,就一定要原谅,为什么道歉,一定要被原谅?他说我不开心一定要说,他说生气了可以骂脏话,他说委屈了可以哭。他对我说“胆小鬼,我罩着你呢,你怕啥?”我总是撇撇嘴“就你个幼稚鬼还说大话。”却立刻低下头匆忙掩下翘起的嘴角。在班上风言风语的时候,他揪出一个带头起哄的人吼“田想是我兄弟,再乱说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他说,女生的名节不能毁在他一个混混身上。认识以来我第一次说了脏话“你tm不许妄自菲薄。”
我们的第二年,我们开始互推歌单,我们一起打电动,我们一起压马路,我们一起买冰欺凌然后咬一大口冰的太阳穴发麻。每次见面,他总提着两杯香芋奶茶,然后我们一起嘬着香芋奶茶,你看,“我们一起”这个词,真的美好的不可方物。在这段回忆里,总是飘着若有似无的阳光味和香芋奶茶的味道。他身上的阳光味越来越重了,我心里的向日葵也越发朝着他。我总说“我真喜欢太阳啊!”他听到就挑眉,有本事别撑伞,我没有解释,我喜欢的不是天上那个太阳,是我心里那株向日葵喜欢的那个太阳般的少年。
一个夏日的午后,他趴在桌子上小憩,我盯着他的后背想,我彼时的目光一定不能见人,只是后背,我便已经不可自拔,若是他一回头,一定能透过眼睛,瞧见我心中的海啸。
可他没有回头。我也闭上眼按下了那股海啸。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心意,我知道,他对我,不过也是兄弟之情,我知道的,他一向义气,我知道的。我只是卑劣的想要以这种名义再多陪他一会,我只是私心能关心他知道他的一切,我就足够了。
可我失败了。
我们分隔两地的那段时间,从一开始的侃侃而谈,到后来的沉默寡言,只用了一年。他身上的少年气息日渐浓烈,于是很多人都嗅到了他的阳光,他过得很好。而我在离开他之后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沉默,平淡。我冷静的知道了他谈恋爱,知道了他分手,他与我说“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而我不过是剪了短发,头发长了,再剪成短发,在室友都开始化精致的妆时我依然素面朝天。只是因为他在分开后第一次见面对我说“真好,你还是短发,你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这一年我发了疯的想念他,我并没有日夜痛苦,我只是写了很多寄不出去的信,收信人都是他,从一开始的认真的信纸,到后来随手拿的打满草稿的废纸。我写相识,写相处,写想念,写忘记。
我们的第四年,他对我说“抱歉,今年可能见不了面了。”他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一年一面的约定,我也只能平淡的接受,然后我开始留了长发,化起了妆。把那一堆的信收进一个盒子里上了锁。
“嗯,玩的开心”
后来我们没有再联系,除了节日的官方问候,我再也没有关注过他的消息,我想我真的已经放下了,我催眠自己“本来这个少年,从来都不属于你,即使他说过他会陪你,即使他愿意陪你做幼稚的拉钩约定,他都从来不属于你,因为他还说过我们只是朋友,因为他还很多次失约。”
我谈了几场恋爱,单身了很久,前男友对我说“田想,为什么?在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我感受不到你的爱?”我无力争辩,可我真的觉得,那场疯狂单向的暗恋结束的已经很彻底了,我真的没有再没日没夜的想他了。可当我看到他朋友圈的那个女孩时,我的向日葵死了,仿佛我这几年做的所有心理城墙都是徒劳,原来我从未放下过他,我心里的向日葵也一直没有忘记他。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过着各自的生活,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那么纯粹的爱他,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多么想再见到他,或许,知道了,对他也是一种困扰。
我收到了他的结婚请帖。
我如约而至,因为我们约定了一定要参加对方的婚礼,也许他已经忘了,可我是个固执的人,我许下的约定,他忘了,我却是要坚持做的。我没有看清新娘,我只是看着梁望,我看着他盯着新娘,我看着他给新娘带上了戒指,我只看了一次新娘,是在她带着笑说“梁望,我愿意。”然后梁望笑着吻她。我甚至连新娘名字都没有听清,也许,是我故意没有听清吧。
我并没有敬酒,结束之前我离开了酒店,在街上乱逛时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学校的门口,我没有进去,我想,触景生情这种事,不适合我,更何况,从今以后,我没有再想他的资格了。
我依旧没有泪流满面,我想起了那年被堵在墙角被欺负的时候,当时的我也是面无表情,现在的我,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及腰的长发吧,我轻笑了一下,自己也许是真的冷漠吧。 回到家我找出了那一盒子信,想看想还是开了很远的车把它丢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街角垃圾桶。回去的路上,我绕了远路慢慢的开,然后停在一个地方,在认识他之后的第一次,我哭的天昏地暗。
旁边,是一片向日葵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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