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斗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学校、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必须要严厉地惩罚处置他，除了让他公开道歉、写检讨外，我没有让他退学的想法。
李二斗在村里“出了名”。一传十，十传百，原来事件的真相变得模糊、歪曲，再加上人们各种肆意地添油加醋，李二斗事件成为了严重的流氓事件。李麻子出门都不敢抬头了，心里一直骂不争气的兔崽子。而李二斗像个没事人似的，出门时分头照样梳理得顺溜顺溜的，热情地跟每位女同学打招呼，只不过女同学看见他就躲远，有的甚至尖叫着跑远了。他始终不肯道歉、写检讨，我让他在家好好反省一下。
他好几天没有来学校，学校倒是安静了几分。一天傍晚，学生们都放学了，我转身要关校门的时候，李二斗闪身挡在校门前。李二斗看起来神情恍惚，分头乱糟糟地像鸡窝头。
“李二斗？！”
“祈老师，我不上学了！”
“我没有让你退学的意思。”
“我不上了！我被所有人嘲笑！我没错！”
“李二斗，冷静。”
“我不上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二斗完全一副成年人的语气，不敢想象他还是个孩子。
“李二斗，别赌气，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我不上了！我要走得远远的，自己闯一番事业，让你们瞧不起我！”
“李二斗，冷静，我没有瞧不起你，遇到事就解决事，不要冲动。”我站在他对面，惊讶于他能说出如此大胆的话。
“我不上了！我想好了，我今天晚上就走！”说着转身跑开了。
我急忙追出去，但根本赶不上。我跑到李麻子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李二斗要离家出走了——”。李麻子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管，不做声。李二斗的娘靠着门抹眼泪。
“李二斗跑了，说不上学了。”我站到李麻子前面强调。
李麻子站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慢吞吞地说：“由他去吧，我管不了，丢人现眼的家伙！” 李二斗的娘一声“啊呀”大声哭泣起来，捶打着门。
李二斗最终还是受不了别人的嘲笑和家人的冷落，逃离了。我一直不认为他是个坏孩子，他的逃离有我的责任，我深感自责。如果当初没有安排大班带小班......哎，缺老师始终是个问题，我想起找村长商量。
新的村长是高长寿的儿子，以前游手好闲，不会做什么农活，他爹只有在村里找了个闲差。这个村长有个特殊的爱好，一天到晚斗蛐蛐。自家有十来只装在精致的笼子里的蛐蛐，每个蛐蛐都取了名，吕布、黄盖、关羽、张飞......都是些《三国演义》里面的大将。
这天，正好碰上他的“吕布”大战“张飞”，他津津有味地盯着地上两只蛐蛐触角顶着触角，口器撕咬在一起，“张飞”的前足搭在“吕布”的头上乱踩。他一会儿拍手，一会儿捶胸顿足，使的力气比蛐蛐还大， 像是在观看摔跤场上的生死较量。
“村长，学校......”
“‘吕布’有点招架不住，‘张飞’略占上风！”
“村长，我来是......”
“‘张飞’不要松懈，咬住！”
“村长，学校缺老师......”
“‘吕布’反扑过来，哎呀，‘张飞’留心点啊！”
我无奈地站在一旁，等他的“将士们”战完一个回合。好不容易等到他鸣鼓收兵，我凑上前去说：“村长，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村长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我，绽开笑容让我坐。
“村长，学校太缺老师了，八十多个学生，还在增加，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一定要找民办老师，要跟县上多要些老师分配到我们这儿来。”
“民办教师？现在民办教师的工资由各个乡镇自己负责发放，你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哪有那么钱负担嘛！”
“那申请多分配老师。”
“怎么可能？谁想被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人家读书不就为了到城市寻个好生活嘛，到我们这？书不就白读了！”
村长的话像一把匕首，刺向我的心脏。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的，除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至始至终都喊我回来。他厚爱所有人，却唯独委屈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