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吕不韦列传》:“子楚,秦诸庶孼孙,质于诸侯,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吕不韦贾邯郸,见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
一:嬴异人异人:政治缔结下的牺牲品
公元前281年,随着婴儿的啼哭,嬴异人出生。
然而,婴孩的出生并没有给他的生母夏姬带来母凭子贵的权势,毕竟夏姬不过是当时还只是安国君的秦孝文王多名姬妾之一,自然,嬴异人也不过是安国君那二十几名儿子中的一个,不受宠也是必然的,这也为他后成为赵国质子埋下了伏笔。
时年正是秦国第三十四代君主秦昭襄王嬴稷在位期间,秦国国力日益昌盛,就在他打算远征齐国之时,丞相范睢远交近攻的策略。
《战国策·秦策三》:“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在范雎的提议之下,秦昭襄王将战事重点放在家门口的魏国和韩国,扩张土地;而与距离自家较远的赵国、齐国保持和平关系。
按照当时的惯例,为了表示缔结的真心实意,两国之间需互相交换质子,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人质。
《谷梁传·隐公八年》:“盟诅不及三王,交质子不及二伯。”
此时此刻,又到了我们主角异人出场的时候了,很不幸,异人就成了秦国送往赵国的质子最佳人选——既是皇亲国戚,又不受宠,即便作为后期两国交战的牺牲品,也不会引起秦王朝太大的哀痛。
二:吕不韦的商业版图
《史记·吕不韦列传》: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也。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吕不韦是卫国濮阳(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人,早年经商于阳翟,靠着低价买进货物,高价卖出赚差价的方法积累了千金的财富。
虽然吕不韦作为商人已然是非常成功了,但他的野心并不在此,比起单纯的从商,他更想做的是政治投机,所以当他在邯郸遇到作为质子的异人时,心里早已下起了一盘足以影响后世的棋。
《战国策》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吕不韦将落难的异人视为奇货可居,只要他出钱出力将异人扶上秦国国君的位子,又何愁没有不可计数的财富呢?秉持着利己的原则,吕不韦开始为自己、为异人筹谋。
第一步:需要说服异人。
此时的秦国和赵国常年交战,这直接导致了异人的生活十分不如意,吃穿住行和日常的花销都不充足,十分困窘,自然对自己的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当吕不韦带着自己的宏图伟业找上门时,异人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史记·吕不韦列传》:(吕不韦)乃往见子楚,说曰:"吾能大子之门。"子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吕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子楚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
和吕不韦一来一回的交谈之后,异人便明白了吕不韦言外之意:我想要飞黄腾达,势必需要你飞黄腾达。于是将吕不韦请到内室详谈。
要说吕不韦的计策简单,倒也真的不难——从华阳夫人下手。
华阳夫人是异人父亲安国君的宠妃,虽受宠却没有儿子可以作为安国君的继承人。只要异人抓住华阳夫人这颗大树,又何愁爬不到秦国国君的位置?
《史记·吕不韦列传》吕不韦曰:"秦王老矣,安国君得为太子。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即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则子毋几得与长子及诸子旦暮在前者争为太子矣。"
第二步:散尽千金为异人铺路
吕不韦和异人经过详谈便有了战略合作计划,一方面吕不韦给异人留下五百金,作为日常开销和结交宾客之用;另一方面由吕不韦自己拿着五百金购置了一些珍奇玩物,前往秦国游说华阳夫人。
吕不韦身为一位当时阶级身份低微的商人,想要面见安国君及华阳夫人那是绝计不可能的,所以他心生一计,不如先去面见在朝为官的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
《战国策·秦策五》乃说秦王后弟阳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尊位,太子门下无贵者。君之府藏珍珠宝玉,君之骏马盈外厩,美女充后庭。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说有可以一切而使君富贵千万岁,其宁于太山四维,必无危亡之患矣。”
吕不韦劝说阳泉君当真是动之情晓之以理,身为臣子,家中珠宝、骏马、美女不可计数,现在因为姐姐华阳夫人是安国君的宠妃所以无所顾忌,等安国君离世,太子即位,华阳夫人势必自身难保,而你则是危于累卵,生死危在旦夕。
阳泉君一听这话,连忙让座施礼,恭敬地请教吕不韦有何计策可以免后顾之忧。
此处历史存疑,虽然《战国策》所描述的是吕不韦找了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游说,但另一说则是《史记·吕不韦列传》所记载的,华阳夫人最后松口是由其姐姐进行游说,但不管到底是谁,吕不韦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找准了华阳夫人无子的软肋。
《史记·吕不韦列传》不韦因使其姊说夫人曰:“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不以此时蚤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适而子之,夫在则重尊,夫百岁之後,所子者为王,终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後,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今子楚贤,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为适,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诚以此时拔以为适,夫人则竟世有宠于秦矣。”
吕不韦这话说得甚有道理,华阳夫人一合计,虽然现在十分受安国君的宠爱,但色衰而爱弛,待安国君百年以后,无子所出的自己又怎么会受到新君王的尊重呢?与其被动的等待命运,不如扶持不受宠的异人为太子,一来可以保证自己的晚年生活;二来雪中送炭才能让人将恩情永久记在心中。
就这样,在吕不韦的一番调停之下,异人从无人问津的质子摇身一变,变成了秦继任太子。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赐送厚礼给远在赵国的异人,并请了吕不韦当他的老师,因此,异人在各国诸侯间的名声也越来越来。
三:异人出逃归秦,登王位,守承诺
公元前257年(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军在大将王齮的带领下,围困邯郸,杀伤士兵、百姓甚重,赵孝文王愤怒至极,准备杀死此时仍在赵国做人质的异人来泄愤。在这危急时刻,异人和吕不韦商议用六百斤黄金收买了看管城门的小吏,这才让异人得以逃脱回秦。
《史记·吕不韦列传》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
回到秦国的异人先去见了华阳夫人,因华阳夫人原是楚人,异人便在吕不韦的提议下穿上楚国的衣服,以此来表明对华阳夫人的尊重。华阳夫人一见,甚是喜欢,当即收异人为义子,并改名子楚。
公元前275年,秦昭襄王去世;在第二年,公元前250年(秦孝文王元年),安国君经历了数十年等待之后终于当上秦王(秦孝文王),但乐极生悲,秦孝文王刚刚继位三天,刚刚册立子楚为太子、华阳夫人为王后,竟突发疾病驾崩了。子楚顺势而为坐上王位,是为秦庄襄王。
《资治通鉴·秦记》
昭襄王元年(辛亥,公元前二五零年)
冬,十月,已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为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夏姬为夏太后。
即位以后,华阳夫人被秦庄襄王尊为华阳太后;生母夏姬也被尊称夏太后;庄襄王元年(公元前249年),任命吕不韦为相国,封号“文信侯”,不但如此,庄襄王还把河南洛阳的十万户的税收统统赏赐给吕不韦。
《史记·吕不韦列传》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吕不韦的“奇货可居”也算不负他望。
四:乱世中艰难生存的母子二人
话说当秦庄襄王还是质子的时候,不但得到了吕不韦的相助,更是在吕不韦的家宴上看中了能歌善舞的赵姬,吕不韦顺水推舟将赵姬献给异人,成为异人的夫人。公元前259年,赵姬生下一子,取名为政,即后来的始皇帝嬴政。
《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
嬴政出生那年,正是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此时秦国和赵国之间的“长平之战”刚刚结束。可以说,嬴政生在兵荒马乱之中,又因为自己的父亲是秦国质子,所以生活并不好过。
秦昭襄王五十年,秦军攻打邯郸,异人因吕不韦的关系逃离赵国,但赵姬和三岁的嬴政却在这一场战事中留在了邯郸,九死而一生,所幸赵姬原是赵国富庶人家之女,才得以藏起来,因此母子二人才能活命。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被赵国王室软禁,可谓是孤苦无依。
公元前251年,嬴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嬴稷驾崩,祖父安国君嬴柱即位成为秦孝文王,而异人(已改名子楚)正式做了太子。为了缓解两国之间的敌对关系,赵国以新王即位为契机,将赵姬和嬴政送回秦国。这是九岁的嬴政第一次踏上秦国的土地。
《资治通鉴·秦记》:
昭襄王五十六年(庚戌,公元前二五一年)
秋,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以子楚为太子。赵人奉子楚妻子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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