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坐上绿皮火车,难熬的倒不是漫长的车程,而是在此期间,总规避不了与陌生的人无意对视。并排三个座位,两排相对,当中的小桌板只有一个半椅子的长度。靠窗时,我便霸着桌子;靠过道时,一个壮汉不自知地霸占着我三分之一的座椅,我只好侧着身子,并不多言。
四目相对于我是一件有点尴尬的事情,我们不是两情相悦的恋人、不是患难与共的朋友,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撞见看向我的眼神时,我总会陷入一种半吞半吐又无从下口的两难境地。只好打开手机,看看消息数为零的对话框。
火车上我会一直戴着耳机,这是一种拒绝与别人交流的态度,它礼貌又生疏地表达了“我不同你攀谈,也希望你不要打扰我”。被耳机保护的世界里,自由,且冷漠。
看看缓存的影视剧,或者听以冬和花粥的民谣。有时候眼睛累了,便望向窗外,看看秀丽的无名山,偶尔窥探窗中倒影的人。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心潮澎湃,却一言不发。
从小就觉得,很难跟年长的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和陌生人交谈。
在火车上,我逢着一个健谈的男子,相貌身材都十分中庸,他一直与身旁的人讲话,声音不大,所以并不觉得叨扰,以为他们是同行的密友,“偷听”中得知,他们也是头一次见。
他有二十三个小时的车程,坐的累了,便在车厢里四处走走,也四下与人交谈。他对假寐的人说:桂林到了,别睡啦。他问身子纤弱的女生是否需要举放行李,他说的话总是玩笑,在陌生人可以开玩笑的尺度以内。他也讲一些多年前的段子,我还是笑一笑。一个车厢,总是要一些人情味。
不久,他也开始与我说话。
“帅哥,你去哪儿”?他随口一问。
“贵港”,我抬起头,摘下了一只耳机。
“那差不多还要九个小时,你不是回家的吧”?他像是屡次往返的游子。
“嗯,去看朋友”,去看一个目前只发展到朋友的人。
“那你下车要买件春装了,那边比武汉冷”。或许只是夜深降温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武汉来的”?我摘下了另一只耳机。
“你上车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
“这样啊”。
我倒不是急于结束这一段交谈,只是不知道如何接话,总不能说“那真是太巧了”。
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北方的柚、南方的橘, 广西的米粉、湖北的米酒。说话间他递给我一颗糖,我没有假装客套。
常常想,健谈的人应该是四海之内皆朋友,而我不属于健谈这个范畴。只能对朋友侃侃而谈,自认为算得上是风趣,出了家门,我便像一个只对自己说话的哑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生怕是很难做到了,那就多坐几次绿皮火车吧,去向远方的人,不仅背着沉重的行李,还带着一身翩翩的故事。
决定以后当个交换故事的游子,不留足迹地浪迹八荒。看了看身边两个带着耳机、出于热爱或者无奈玩手机的年轻人,我默默许下这样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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