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几朵白云在天空慢慢游弋。一垄一垄的麦苗像在黄土地上拉开的一条条绿色的绸带。棉桃也在秋风的吹促下一朵一朵在阳光下盛开。一些棉花瓣被风和阳光的双重力量的作用下变得柔软细长,便急不可耐冲出棉桃壳的保护洋洋自得的晒着太阳。一地白花花的棉花在阳光下像雪一样闪亮。地里的萝卜将半截身子探出土壤,像一个个婴儿伸长了脑袋好奇地观望着高高天空下广阔无边的风景,享受这秋的舒适凉爽。
于新宇料理好家中的事务,吃了早饭,就拿了两个编织袋下湖拾棉花。她将专门拾棉花的布兜系在腰上。布兜上有两个很大的口袋,可以随时将拾在手里的棉花放进去。当两个布兜都满了的时候,就掏出来放进更大的鱼鳞袋里背回家。
于新宇来到自家的地头,放眼望去,雪白的棉花在绿色的棉花叶子的掩映下特别的美艳。她心里痒痒的。这东西趁没被雨淋及时收到家里晒干就能卖个好价钱,要是淋了雨就惨了,那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庄稼人就是得赶趟,一步都不能差。她放下夹在腋下的鱼鳞袋,将布兜掏出来在腰间系紧了,从东边的第一趟开始拾。她的手很快,双手并用,左右开工,站在一个棉趟中间可以同时拾两趟。不得不说她是很强悍的庄稼人,一个过日子的绝顶高手。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李小文。如果当时她跟李小文结婚,在城里给她找个工作,对李小文来讲应该不是一件特别的难事。如果她在城里有了工作,她的生活不仅不受贫穷的煎熬,应该是十分的惬意和满足,对一个女人的虚荣心来说也应该是十分的欣慰了。而且,她自小就是一个绝对孝心的乖乖女,一个疼爱带着病体出生的弟弟的好姐姐。只是父母做出这个决定过于武断,牵扯面太大,她不得不收起这份感情,让她的人生在另一条艰难的路上生根开花。她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吧。人生短暂,努力活着就好。
她现在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她要在下雨前把这些棉花拾完,晒干卖了钱才是最重要的。孟祥国又快回家来了,走的时候,要给他带点钱。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可不能亏了他。虽然孟凡震不嫌弃他,她依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背地里总要多疼他一些。但她不能让孟祥国感受到。俗话说:疼儿不给儿知道,打儿不跟对面笑。她要把她的爱很好地隐藏起来,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她也曾悲哀地想过,这孩子要是跟了他爹,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命运了。
她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想到这,她的心里不由地悲伤起来。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让这个孩子把书读好。毕竟,也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会有出息。所以在学习上她对大儿子梦祥国从来都不惯着,甚至有些苛刻,意在鞭策他进步。真的希望他能像他爹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博得一个好前程。
她的心跑了很远,但手却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就拾满了两个布兜。来到地头掏出来放到鱼鳞袋子里,又朝前拾。
她带着空布兜边往前走边寻找着漏网之鱼,突然发现自家地的南头有人向着她的方向正在拾她家的棉花。她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还真是有一个瘦削男人正在她家地的另一头拾她家的棉花。她慌了,大白天的还有人偷棉花,这么明目张胆?她赶紧喊:“喂,你是谁呀?怎么来拾俺家的棉花?”
那人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拾。她加快了脚步走向那个男人,还是边走边喊:“哎,别拾了,拾了你也拿不走。把棉花留下,赶紧走吧。”
那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朝着她的方向双手飞快地拾着棉花。她就纳了闷了,哪有不怕人的贼?咋还越喊越拾得起劲呢?“你是聋子吗?我越喊你你越拾?大白天的打劫呢?”
“我就打劫了,你能怎么滴?”男人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于新宇一跳。这人还真是大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挑衅自己,就说:“我能送你去派出所,你信吗?”“好啊,我等着呢。”她突然站住了,僵在那儿,双手捂住了嘴巴。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李小文嘴角上扬,一副挑衅的意味更加的明显。
“你怎么找到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怎么知道这是俺家的地?”于新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在天边我想找也能找到,别说你还近在眼前。”
“有什么事吗,找我?”于新宇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问。
“当然有事啦,”李小文停顿了一下,“我来找你算账!”
“算什么帐?”于新宇一头雾水。怎么想着想着他就来了呢?真是邪乎,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算什么帐你不知道啊?是等你拾完棉花再算这账,还是算完账再拾棉花?”
“当然先拾棉花了。棉花要是因你而烂地里了,你赔钱啊?”
“行,我赔。”李小文无奈,女人嘛大都是看中眼前利益的。
“不行,你赔也不行,必须先把棉花拾了。”于新宇突然强硬地说,“你现在跟我说清楚,第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第二,你找我什么事?”她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她确定他是不知道梦祥国的事的,她敢保证。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抓紧拾棉花。我还带了一个援兵。”李小文笑了笑。
“谁?”于新宇不由地翘起脚向周围观望,微风习习,阳光温暖,并没有什么人存在。“吓唬谁呢?人在哪儿?”她看着四十多岁的李小文,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材,和十几年前基本上没什么差别。而自己,从没照过镜子,不知老到什么样子了。于是,她跟李小文说:“你不要看我哈,我老了。”并用一只胳膊挡住了脸。
“我不嫌你老,再老,也还是你。”
“嗨,二嫂,我来给你帮忙拾棉花。”于新宇突然看到马秀灵从李小文边上的棉花棵里站起身来,正把手高高举起,和她打着招呼。
“是小妹?”于新宇压根没有把她和李小文联系在一起。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小文,“她就是援兵吗?”
“是啊,”李小文笑了。
“你怎么会认识她?”这时就听马秀灵说:“这是俺哥,俺舅家的二表哥。”
“我的天!”于新宇的心都要跳出来,“你咋没说过,小妹?”
“你傻呀,”李小文一脸的得意相,“没事她跟你说,我是李小文的表妹,她知道你认识我啊?”
“那,你们今天一起来什么事?”
“抓紧干活吧,二嫂。干完活去俺家说。”马秀灵诡秘一笑。
于新宇停住手里的活,看向李小文,坚定地说:“不,现在就说。现在你不说,以后也别说。”
李小文倍感委屈和无奈,反正豁出去了,就直接说:“我想见见我大儿子。”
“啥?你大儿子?”于新宇心里又咯噔一下,“谁是你的大儿子?”她淡定地指着马秀灵和李小文,“说,谁是你的大儿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信口雌黄?乱说话,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说着就要去脱鞋,想像打梦祥国那样把鞋子甩出去,但还是忍了。
“不认是吧?”李小文看到于新宇想像他们过去在一起时那样要脱了鞋子打他,本来想把亲子鉴定的文书拿给她看,害怕她真心恼了,以后就没得谈了,他不想伤害和她的感情。更何况她于新宇认为很保密的事,一旦被人说破,他担心这会给她造成太大的刺激,今天先缓一下,以后有机会慢慢跟她谈。就说:“我跟你开玩笑呢。今天来表妹家看看俺姑,我就问了俺表妹,她夸了你人好,讲究,是我求她带我来看看你的。”
“看我干啥?我一个又老又丑的农村妇女有什么好看的?以后不要来了,别人看见了该胡说八道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在村里过日子?”
“新宇,你别生气,就怕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这才让俺妹也来了嘛。”
“这样吧二嫂,既然俺都来了,就帮你把这块地拾完吧。有我在,别人不会说什么的,放心吧。”
“就是,抓紧干吧。”李小文说附和说。心里想,反正知道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是我的,我一定会认回来,不论你将他藏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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