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墓草久矣,现在才来写下我的辩解,源于一个家伙在这里不停的絮絮叨叨,不胜其烦。
我不否认对多慈的喜爱,包括之后几位,但那只是我的障眼法而已。
那是1931年夏日七月的一天,南京的天气热浪滚滚,我从外面回家来,正好碰上张某人从我家中急匆匆出来,神色异常慌张,头发凌乱,大异往常的干净利落,和我说有紧急公务,就跑了出去。薇坐在沙发上,倒没有显出异常,只是比以往更为先声夺人,埋怨我在家里待得少。我走向二楼的卧室换衣服,从薇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紧张,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也断然不会察觉。在卧室里,我细细打量着床上的一切,平整干净,一切如常。就在我从床这一边走向另一边时,忽然我发现窗帘没有完全拉开,薇一向严谨的习惯,这种疏忽是不可能出现的。我一边脱衣服,一边想到,上个月薇不让我看她的信,她说那是她的外甥女写给她的私信,涉及感情问题,我不便参与,我就没当回事。
尽管我心里已经清楚,我还是不愿点破,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我还是爱着我的薇的,我猜想也许确实因为在家待得太少导致的,于是我辞掉了上海的工作,只保留南京中央大学的课,每天早出早归,一门心思挽回我的薇的心。
事情并不由人的意愿而转变。
我回来以后,早早回家换来的是通宵的麻将,有时是通宵的不归,早上我出门她才进门,晚上我回来她要出门。之后整整两年多,情爱毫无不论,几乎没有尽过妻子的义务,仅有的两次,还是在我强迫下进行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种勉为其难厌恶的眼神,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不寒而栗。
我那些年为什么到处跑,根本不在家中逗留,我每次回到家中,除了儿女的偶然团聚,就如同地狱一样,别说我的创作了,简直时时刻刻都想到死。
有一次我对她说:
薇啊!我们怎么走到了今天!
她说:“你不想过,可以离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你的画,你为我做过什么!我早就想离开你了!”
又有一次,她主动说:
“你不要想的那么好,甩手什么也不管,你必须考虑我的后半生,你毁了我一辈子!我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跟了你!”
我只好说:对不起,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是我的错!
那晚我回学校宿舍里住,我哭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渐渐地,他们也不避嫌疑,半公开同居了,我的学生王告诉我,在杭州保俶山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女儿的信里也提到,我不在的时候张常常住在家里,女儿特别讨厌他,也恨她的妈妈。
她书中写的重庆那一段,事实是当时兵荒马乱,我本来在广西刚刚稳住,地方上的首领和我关系都不错,那时姓张的也在晋升核心的关键时期,似乎一度冷落了她,她顿时有点慌了,几次托人叫我回去,理由是照顾孩子,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我在广西的工作刚刚有一点成绩,犹豫再三,心里就冷却的碳像是又起了火花。我刚回重庆那几天,见了她,一改往日的冰冷,似乎真的放下一切,又要和我重归旧好,每天吩咐下人做我爱吃的菜,亲自帮我烫衣服,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在巴黎的日子,而且还要好,虽说抗战时期,钱毕竟比那时宽松了不少。我的画那时是抢手货,每天都有人来求。
我回归大约半个月后,一天我下班回来,不见她,问了佣人,说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说是要和朋友去成都玩几天。之前没听她说过,我有点不安。
五天之后,她回来了,然后就是借题发挥和我吵架。为一件小事,一个亲戚孩子工作的事情,我偶然无意发了一句议论,她就开始破口大骂厉声斥责。我顿觉不妙,果然夜里睡梦中我被叫醒,驱逐我:“这样呆下去,还有意思吗?”我认错也不行了,她用话激我:“做事像个男人好不好?”她知道我的弱点。我答应她,明早就搬走。第二天就把我的衣服塞进一个箱子,搬到了学校的宿舍。
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不愿意说出她的不好,没有和外人说过她和张的事,为什么?就源于我是真的爱她,从开始带她去日本,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时到日本一上岸的欣喜纯真表情,到最后,我都一直爱着她,不愿她受到伤害。她变了,我一直没变。我不想去伤害她。
后来她觉得我的画会越来越值钱,她就试着让我的学生来找我谈补偿,看看我的意思。其实她还是不了解我,我的薇要我的生命,我都会给,又怎么会在乎几幅画,于是我夜以继日的为她画,用我的命画,那时我自觉身体不好,但为了让她早日安心,只要她开心就好,这就是当时我所想的。当时我之所以一再发声明,也因为围绕着薇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我不想人们去指责她,专门引火烧身,我一个男人让他们随便骂好了。
她书中对我充满怨恨,指责对她关爱不够,可以理解,如果不这样写,后半部就无法成立。
她最后十多年,和张分开,一个人过,除了她说的理由,我猜也是起了愧疚之心。
最终的岁月,抛却一切,写给我们儿子的信,回忆起最初的点点滴滴,应该也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所悔悟吧。
年轻人,已经很久没人打扰我了,你让我思绪混乱,过去的事情纷至沓来。上面的几段文字,就是我的答复。不要再来烦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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