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头难是岸 （建议未成年人禁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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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吃官司的人，尽管在监狱里踌躇满志，对自由抱着美好的期望，可往往一出监狱的大门，就迷失了方向不知从何开始。两手空空，又要面对接下来该怎么生活，让我不得不把之前所定的奋斗目标，暂时抛之脑后。出来之后，我还是先来到了棚户区，想找到之前的朋友帮忙，先安定下来再说。
但回到棚户区才发现，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少华跟芮芮回了沈阳老家戒毒，孝常和韩建也搬出了棚户区，由于被抓的时候没收了我的电话，根本无法联系他们。虽然一些过去棚户区里的熟面孔，认出了我，热情的请我吃饭，洗澡。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圈外人，他们不会一直这么客气下去，我也不好意思从他们那获得更多的帮助。从浴室出来，我就告别了他们，去了赵公子家。
当时赵公子已经戒了大烟，改溜冰了。见到他的时候，正抱着冰壶在网上斗地主，和上次一样，知道我刚出来要用钱，先点了几千块钱给我，然后习惯的把冰壶递给了我。当时我差点就接了过来，虽然很勉强，但还是拒绝了。
随后他告诉了一些朋友的信息。少华走后，赌场就散了，开始孝常和韩建还住棚户区，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不但让他们反目成仇，还各自都搬出了棚户区。当时我们这伙人虽然不齐，但在棚户区的名气还在，习惯了占别人便宜的孝常，有一天路过一个水果摊，顺手就拿了别人一个水果。
如果在平时，摊主也不会在意，可那天摊主正好不在，帮着看摊的是摊主刚刚从老家来的亲戚。结果就纠缠了起来，孝常打电话叫来了韩建，两个人和别人发生了肢体冲突。冲动的韩建总是会闯大祸，本来他们两个并不吃亏，但他还是拿水果刀刺伤了对方。
事后摊主报了警，他们两个都被抓了，因为伤势并不重，摊主也怕得罪他们惹上麻烦，就和派出所的人提议私了。当时是韩建拿了两千块钱出来了事，可回来之后韩建觉得这件事是为了孝常出的，还要他拿钱出来解决，越想越憋屈。后来去找孝常讨说法，而孝常是个铁公鸡，死活不肯拿钱出来，韩建一气之下和孝常绝了交，还和晶晶搬出了棚户区。后来因为这件事，孝常觉得在棚户区无脸见人，也搬了出去。
赵公子还说，大龙出的事更大，还上了新闻。新闻里介绍说，当时有两帮人在北区的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因为涉毒发生了火拼，有一方还开了枪，造成一死一伤。赵公子在新闻里看到了被捕后的大龙，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主犯，但看样子官司小不了。我当时只以为是岳总出卖我，让我吃了官司，所以并没有记恨大龙，甚至在听到这消息之后，还有些顾忌大龙，就连大龙之前想打钟琴主意的事，都没告诉赵公子
讲到大龙，我不免想起了钟琴，于是随意的问了一下赵公子：“怎么老婆没在家”。赵公子的脸阴沉了半天，才回答：“钟琴已经死了，是跳楼自杀的”。我听了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开玩笑吧”。赵公子接着说：“上次我戒毒出来，就和钟琴离婚了，后来因为想她，打了个电话到她家找她，是她妈妈告诉我的，说钟琴受不了离婚的打击，跳楼自杀了。她妈妈把钟琴的死，都怪罪在我头上，对我很生气，就连钟琴的追悼会都没让我去参加”。
听到钟琴的死讯，我的脑袋像被人重击了一下一样，一片空白。按理说我和钟琴只是朋友关系，没有道理出现这种像失去亲人一样的反应。可那一刻，想起了过去钟琴的音容笑貌，现在就这么永远消失了，莫名的心痛让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第二天，赵公子听我说想去找那个岳总算账，就联系了孝常和韩建，准备召集些人陪我一起去。韩建接了电话，知道我回来要找出卖我的人报仇，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了。但孝常做事情考虑的首先是得失问题，知道我刚出来手头紧，没有什么油水好捞，支支吾吾的很不爽快。我了解他的习惯，所以也就没有和他再啰嗦。
韩建和晶晶还是那么热情，去他们家的时候，忙里忙外的张罗了一大桌菜招待我。席间，韩建说他在发小包装，有个货源很便宜的毒品上家，建议我如果没什么方向，先跟他一起贩毒。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涉毒了，当时还跟他说，贩毒没将来的，早晚会出事，劝他也别干了。而他却拿着孝常当例子说：“谁说贩毒没前途，孝常就是靠着发小包装起家的，现在还开了按摩店，另外还放高利贷，不但有了车，还在市区的田林路买了一套房子”。诉说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表情中却带着明显的妒忌。
知道我当时最大的心愿，是尽快报仇之后，韩建又建议我说：“就算你能去砍他一只手或一只脚，之后不但你肯定还要吃官司，还很可能要连累兄弟。现在的社会不同了，更讲究的是实惠，不如去找他讨个说法，要点补偿。如果不成，想办法给他下个套，让他也吃官司，不但气解了仇报了，在老公（缉毒部门）那还做个好人，以后也方便贩毒”。
他这些话说的好像不上台面，可是并无道理，当时想，先找人过去抓到岳总，如果他不给钱，就对他不客气，到时我自己动手，不连累其他人。见我有些心动，他又继续说：“如果你同意，我就去召集人了，虽然你这两年在吃官司，可你在棚户区有不少粉丝，很多刚出来混的年轻人，虽然没见过你，但传说中的你，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神了，只要以你的名义去棚户区找人手，随时都有一大把”。
听他这么一说，我仿佛真的有种成仙的感觉，随后就和韩建赵公子拟定了计划。酒过三巡之后，我已经有些晕了。韩建拿出了冰壶吸了两口，递给了我，这次我没有再拒绝。奇怪的是，不管喝酒醉成什么样，只要吸一口冰毒，马上就能恢复清醒。
有毅力或许很值得提倡，但并不能要求人人都具备同样的标准，就像拷打会让大部分人失去尊严，势力会让大部分人失去原则一样，该提倡的往往是做不到的。因为毒品带给人的快感，和经历了一些值得快乐的事情之后的快感是一样的。
吸过毒的人拒绝毒品，就像拒绝美女的诱惑，拒绝发财的机会。或许摆在眼前，一次两次有毅力拒绝，可是如果无休止的面对，谁都会变的没有毅力。所以还是那句话，拒绝毒品，有没有毒品比有没有毅力更重要。禁毒，不是远离毒品而是让毒品远离。
到了棚户区的大门口，可能是觉得之前的事情有些丢人，韩建不愿意进去。在大门口，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就有一个结实的矮个子，一路小跑过来了。这个人我不认识，但经韩建介绍知道是我之后，表象的很荣幸。听说我要找人办事，非常积极的答应后，快速跑回了棚户区，片刻功夫就找来了四五个人，手上还提着伪装好的家伙。我们七八个人，叫了两辆出租车，来到了斜土路的那家私人会所。
可到了那里，冲突之前的紧张心情却变成了失望。因为私人会所以前的老板，已经因为贩毒被抓了，老板换人了。开始我还不太相信那个新老板说的话，后来听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矮子说，他知道这件事，因为那个岳总被抓时，缴获了大量的毒品，这件事上了电视，矮个子是从电视上看到的。
（之后我去两年前抓我的哪个派出所，要回当时被扣的手机时，也证实了是有这么回事，因为当时抓我的那个承办也因为此事，被查出腐败被抓了。现在想想，真该感谢那些忠于职守的执法人员抓了岳总，因为不但帮我报了仇，还避免了一场很可能发生的流血事件）。
事虽然没办成，韩建还是给了几个小兄弟，每人两百块钱作为劳务费。事后的酒宴上，那个矮个子对我表现得特别热情。他叫大东，还有个弟弟小东，当时正在吃官司，兄弟两是一年多以前来下江的。刚进棚户区不久，小东参与了一场斗殴，因伤害罪叛了两年。大东一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见了我就像看到机会一样，他很诚恳的表示想跟着我混。可我当时自己才刚出来，连自己都顾不上，所以回绝了，但一年后，他还是跟了我，后来我我才知道他是个很善于表演的人。
韩建和晶晶住的地方是一套老式公房，一室户的， 刚出来的那段时间，我没有地方可去，为了报答我介绍他们认识，让我和他们暂时住在一起。他们睡在床上，我睡在沙发上，虽然显得很拥挤，但也增添了一份热闹。后来晶晶告诉我，两年前我进去以后，佳佳又找了个男朋友，是在酒吧里当鸭子的。后来情况变得很差，一直找晶晶借钱，再后来就没联系了。
这个结果，和很多出来做小姐的一样，因为女人玩男人和男人玩女人不同。男人玩女人通常都能把握住，而女人玩男人，很容易假戏真做，动了真情。再加上做小姐的大都缺依少靠，有点长相的男人，用一点虚伪的关心，就会让她们神魂颠倒。为了表示自己在意对方，她们往往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押在并不牢靠的感情上。
有很多人说，女人比男人笨，可我确认为是女人比男人善良。或许有很多女人也很恶毒，但和同等条件下的男人相比，就大巫见小巫了。那些经常欺骗人，不要认为自己很聪明，因为欺骗的不是笨而是信任。
那段时间，韩建经常带我出去玩，每次都会介绍些吸毒的朋友给我认识，其实那都是他的下家，他想让出来一部分生意给我做。如果是个正常人，一定会认为这是在害我，但我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想害我。
就像做正当生意的人，朋友让给朋友部分生意一样。涉毒的圈子，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式来帮助朋友，他是出于一片好意，想让我尽快可以自力更生。有很多条件有限的时候，是否接受比怎样选择更重要，虽然我已经决定不再贩毒，可和他们挤在一起的尴尬，让我不得不通过捷径尽快赚钱。
由于住在他们那不方便，我会经常去网吧消磨时间，上网聊天成了我最大的喜好。有一天在网上认识了了一个叫楚楚的女人，当时不知道她是什么生活背景，从照片上看，只觉得她很像当兵时的战友马丽。那份熟悉的爱情记忆，仿佛让我又回到了初恋的那一刻，聊天时所用的词语也变得很纯真，当时楚楚问我：“你想象中温馨的爱是什么样的”，我回答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相互轻抚，相互撒娇”。她的回复就像一盆从我头上浇下的冷水：“一把年纪了，就别再恶心了吧，大叔”。
第一次被别人称呼为大叔，我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了一样，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很多。三十好几了还一事无成，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一种种特别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过去我听说过一句话，“青春不是生命中的某个阶段，而是一种心情”。这句话是二战时期，一位著名的美国将领，办公桌上的座右铭，意思是让人要有理想有追求，如果没有理想放弃追求，再年轻的人活得也很衰老。
因为觉得说的很有道理，我也一直用这句话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可我却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过去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年轻，所以幼稚任性，总是为了能看到的利益而忽视将来。
每个人都该保持年轻的心态，但年轻的心态，并不是面对一事无成的现状，认为自己还年轻，而是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觉得自己还不算老。成熟的思想加上不服输的心态，才是有价值的不衰老。
当时我想，如果再不给这个世界留下点自己，就没有时间了。突然的醒悟，又让我想起了释放时给行长的承诺。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佐义，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想做点正经事去找他，他一定会尽全力帮我。
和佐义见面之后，得知我吃了两年官司，他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干这行，早晚会出事，当初给我介绍生意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可能不是帮我，而是害我。他告诉我志明在我进去之后，也因为贩毒被抓了，是在他自己家里被别人出卖的，缴获了两套多冰毒，官司有得吃了。
等我道明来意，他知道我想做正行，显得有些意外，他没有马上帮我安排事情做，而是先让我帮他一个忙。当时他外公病危住进了医院，由于病情很严重，需要二十四小时有家属陪护。但他要上班，抽不出时间轮流去看护，为此他的家人对他很不满意。于是他跟我商量能不能帮他顶班，陪护一下老人。我知道他也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考验我是否真的决心改邪归正，就一口答应了。
老人说是在医院治疗，其实也就是在等死了，几乎是处在无意识的状态，我在那陪护也就是看看心电图，有什么情况叫下护士就行了。白天我睡在佐义家，晚上就去换他母亲的班陪护老人。一周后的一个傍晚，我吃过饭正准备去医院，佐义接到他母亲的电话，说老人去世了。
在追悼会上，我还认识了佐义的弟弟佐凡，佐凡在一家洗浴中心当经理，人很客气，我们一见如故，他像老朋友一样，让我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去找他，后来他也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不过这都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不久之后，佐义带了个人到家里来，这个人叫郑旭，做餐饮的，也就是我之后的老板。佐义听我说过创业计划，所以专门找了个做餐饮的，让我先跟着别人学学怎么做。他还答应我，等学成之后再给我提供资金自己做。介绍的时候，佐义隐瞒了我的过去，郑旭只知道我是佐义多年不见的发小。
郑旭经营着好几家饭店，他先安排了我在一家热气羊肉火锅店当负责人。到了那我才知道，所谓热气羊肉，其实并没有热气，只是没有经过冷冻的新鲜羊肉，用热气是为了突出新鲜的程度。那家店经营面积不大，一共只有六七十个平方。但郑旭几乎利用了所有的空间，除了店堂内的七八张餐桌，账台，厨房，还利用了上方的空间，搭了个阁楼，增加了两个包间。十分拥挤，但一点也不乱，足见郑旭是个很懂得精打细算，妥善安排的人。
这家店刚开张不久，没有什么熟客，生意很清淡。郑旭给我的主要任务就是管理和收账，月薪两千。另外帮我在对面的单身公寓，租了一间不足五平米的房间。说是公寓，其实就是阳台改建的小房间。一个一室一厅的老式公房，改成了四个单间，四户人用一个卫生间，没有厨房，小了点，但比起棚户区要干净些。
从奴隶到将军，又从将军到奴隶的经历，让我很珍惜眼前的这份工作。虽然月薪两千还不到我以前有时一天的收入，可过去上网聊天，当别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时候，我常常要考虑半天才能编个职业，而现在起码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是做餐饮的了。
此后我明白了，一事无成无的人非是具备了，懒惰的行为和消极的思想。懒惰不愿意做事情，而借口是可以找到的事情，配不上他们做。可让他们自己挑一件喜欢做，他们却往往不知道该做什么。
消极的人通常没有追求，借口是找不到确实可行的目标，可给他们指明一个努力的方向，但需要脚踏实地的时候，他们又会觉得不是自己的志向。其实这是因为没有真正想改变，如果一个人愿意去认真改变，在认真的过程中，一定会发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正确。
自由惯了的我，有时也会觉得做这份工作很委屈，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通过吸毒来解脱的想法。多亏了佐义不定期的，经常打电话来问我情况，每次他觉得我言语中有些埋怨时，就会带着几个会搞气氛的妈咪和小姐，来店里捧场，让那些妈咪小姐把我灌得一醉方休。正是他的一次次打气和鼓励，才让我一次次的撑了下去。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从了我一张CD，是孙露的专辑。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台湾女歌星，可在2009年的那时候，没有几个大陆人听过她的歌。那张专辑基本上都是她的原唱歌曲，缓缓地旋律，恰到好处的衬起她略带低柔的唱词，好像是一个有很多经历的成熟女人，在倾诉人生，非常适合一个人的时候听，刚开始听会让人觉得充满了无奈，但听久了，好像那种忧伤的声音，可以排解内心的忧伤一样，会让人从安慰中得到平静。
现在她唱的歌大都是别人的成名曲，可依然有净化心灵的特有味道。就像是年少时听齐秦的歌一样，每一次打开音乐，都会静静地期待磁性的歌声带来的享受，总是百听不厌，越听越有感触。当时我能走出纠结，振作起了面对未来的信心，她的歌起到了很大作用。那时候我相信，一个人有了愿意奋斗的理想，就一定能戒掉毒品。
我当时认真的完成郑旭下达的每个任务，从他那我学会了用收银机，学会了做表格，学会了计算支出和收入，学会了区分出冷冻羊肉和新鲜羊肉的口感.....。这时候我才感受到，原来做正当生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掌握了基本的经营知识，成为一个有能力打工的人之后，我还要承担起一个管理者的角色。店里的厨工服务员，一共有四个人，虽然不多，可对我这样一个没有管理经验的人来说，管理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管理这几个人的过程中我发现，做事情的心情好坏，比拿多少钱，更能左右工作效率。通常情况下，员工拿什么任务的工资，就完成什么任务，有时候就算分内的事也会斤斤计较，更别说指望他们多做事情了。可如果和员工有了感情，他们不但不好意思和我讨价还价，还会主动承担一些分内之外的事。
加深感情，先要有共同语言的交流内容。为了投其所好，我培养了自己更多的兴趣，和两个女服务员经常聊些影星歌星的八卦。下载一些A片，和好这口的男性服务员和厨工更多互动。没事的时候，还帮他们做些洗洗扫扫的事情。
一段时间之后，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果然提高，有时还会向我主动提一些吸引顾客的建议。由于服务员直接面对顾客，他们比我更了解顾客需要什么，所以我非常重视他们的提议，哪怕知道并没有多大意义，为了保持住他们的积极性，也会表现得很在意。培养他们的自信，同时也增进了互信，相互的信任也就加深了之间的感情。
但是给别人打工，有很多改变不合理和实施合理，身不由己。郑旭给那些员工每月一千二百块钱，这个收入在当时是很普遍的。每天结算张目，所以我有条件了解赢利的分配，给员工的那部分，还不到总赢利的百分之二十。或许正是因为劳动力太廉价了，才导致很多人不爱劳动。很多国外的企业在中国投资，很大程度上是看中了廉价的人力资源，那些老板指手画脚就富得流油，可是真正付出劳动的人，却饱受着衣食住行的困扰。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有了自己的事业，我一定会把赢利分成三份。百分之四十给员工，自己拿百分之四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用来奖励工作突出的人。因为我觉得发工资给员工，只能让他们把工作当做任务来完成，如果和他们分红，会让他们把工作当做自己的事业一样，认真对待。
有空时我会到厨房钻研一下创新口味，由于那是家火锅店，所以局限了食材料理的种类。但我发现奶的口感，似乎可以综合酸，甜，苦，辣，咸各种口味的过重。就像盐放多了加点糖，吃上去虽然口味重了些，但并不难以入口。所以加糖的奶不会很腻，酸奶入口并不刺激，咖啡加奶苦的顺滑，喝奶可以有效缓解辣。但因为思想惯性，人们总把奶和甜联系在一起，其实奶制品咸吃，只要调配得好，运用更广，效果更佳。
我试着用牛奶代替原来的汤锅，可能是牛奶的沸点略高于汤水，烫出的羊肉不但更鲜嫩，而且奶香四溢，口感非常好，但长时间烧煮，火锅边上会出现焦黑。向郑旭提议改良时，他怕出现食用不良反应，又怕成本太高，顾客不认可，不同意推广这种特色火锅。后来我又用牛奶和花生酱为主料，调配出了特色口味的火锅蘸酱料，顾客试吃之后反应很好，这回得到了郑旭的允许，进行了推广。
因为是独家，吸引了大量的回头客，再加上员工发自内心的对顾客周到，这家店开张不到一个月，就因为生意太好，成了周围餐饮行业的“公敌”。记得那年圣诞节，光做夜宵，店里的营业额就达到了八千块多，那天一直忙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钟。可店里的员工和我累得精疲力尽，后来郑旭一毛钱的加班费都没给。和郑旭谈加班费遭到拒绝的那一刻，我冲动的几乎夺门而出。或许是真正愿意改变的人，做了正行之后，脾气也会有所改变，我当时竟然克制住了。后来有一天下班之后，是我自己花钱，请所有员工去KTV唱歌喝酒，才把加班的事抹平了。
忍受确实很困难，但做到了就意味着更成熟。能够高高在上的原因，往往是不会经常冲动，而寄人篱下的人，大多看上去很有个性。其实很多容易冲动的人，不是天生脾气火爆，而是他们没有掌握克制的技巧。因为冲动是一时的，不可能一直持续，只要在即将冲动的那一刻，坚持住五分钟不爆发，可能的话用这五分钟时间，分析一下冲动可能带来的后果，然后和不冲动的可能结果对比一下，养成了习惯，就会变成一个温和的人，这时候会感觉到，生活会比以前顺利很多，因为矛盾少了。
为了让母亲知道我的转变，我约了家里人来店里吃火锅。那天母亲，妹妹和妹夫带着侄女一起来的。上次见到侄女的时候，还是外婆病危的时候，那时她还没上幼儿园，我还记得当时带着她，在超市门口玩电动木马的情景。七八年过去了，她现在都快上中学了，不是妹妹介绍，她根本不认识我这个舅舅。
看到我管理的这家店虽然不大，但起码是在做正经事，母亲眼神中出现了久违的欣慰。没有什么事比一个母亲，看到自己误入歧途的孩子，重新回归正道更值得欣慰了。在记忆中，母亲还没对我有过这种眼神，她不停的说着鼓励我的话，听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妹妹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小时候，我曾是她的靠山，每次在外面被人欺负，她都会哭着跑回来，找我去帮她出气。我当兵的时候，她总是把我当做骄傲，在同学面前炫耀。可是自从我吸了毒之后，她就再也没向别人提起有这么个哥哥，不是她没感情，而是太丢人了。现在又看到了哥哥从前的影子，所以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了。
临走时，妹夫一定要去账台买单，在我的一再推脱下，他鼓励我说：“我们也想有个地方白吃白喝，可你要赶快开家自己的餐饮店，给我们提供条件呀”。
家人的鼓励，让我感动的不能自控，送走他们之后，我偷偷的躲在账台里摸了一下眼泪，细心地服务员看到之后，笑着大叫起来：“快来看呀，经理哭鼻子了”。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不明白一个几乎被家人遗忘的人，重新找回亲情有多么激动，看着他们善意的取笑，我只能用尴尬的微笑来回应。
现实的生活，更多的是平平淡淡，并没有那么多值得一提的情节。而影视剧中的结尾往往都很圆满，我当时的情况就接近于影视剧中的结尾。导演安排好了圆满就可以结束了，可生活却不能一直圆满下去。
韩建的住处理我工作的地方不远，他经常会带着晶晶和朋友来我这捧捧场，可以看出他当时发自内心的，为我做了正行而感到高兴。可大概在我坐了正行，戒断毒品九个月的时候，他突然不来了，电话也一直关机。后来是晶晶告诉我，他因为贩毒被抓了，判了三年。本来打算和晶晶一起去监狱看看韩建，可是被晶晶推掉了。她让我好好工作，不要再走回头路了。
每个月她都会按时去监狱探望韩建。认识晶晶很多年了，虽然没什么深交，但我知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直都对她印象很好。可能是她已经感觉到了，怕控制不住自己和我之间，发生什么对不起韩建的事，所以故意和我保持距离。或许她这么做也是对的，因为我确实不敢保证和她走的太近了，会不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是电话联系。
晶晶告诉我，韩建出事前一天曾经和孝常联系过，还见了面。那时候我已经很清楚，涉毒的圈子水有多深，不免有些怀疑韩建出事，一定和孝常有着关系。因为之前我就听韩建说过，孝常手下有几个送毒品的人经常被抓，但刑期都不长，进进出出好几次了，可作为上家的孝常从没出过事，当时韩建还怀疑，那些人可能是孝常专门养着交“指标”的。他一个外地人，在下江不但贩毒贩得顺风顺水，而且还放着高利贷，开着从事性服务的发廊。如果没人罩着，怎么可能从来没出过事。
我已经坐了正行，不想再过问这些江湖上的事，所以他们的事情到底如何，我当时并不是很在意，可就在这时孝常却主动找上门来了。自从出来之后做了正行，之前只和孝常见过一次面，那是几个月前我请他到店里吃饭，有便宜占他通常都不会放过，酒足饭饱之后，连客气都没装一下就走了，之后就一直都没联系过。
那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想让我帮他一个忙。他说过他有个朋友，在棚户区本来开了个黑网吧。但觉得做老虎机更赚钱，后来又找了个门面准备开游戏厅。可这个门面正好在一帮西藏人开的游戏厅隔壁，那帮西藏人怕他抢生意，所以不让他开。孝常的那个朋友，知道我们这帮人虽然不住在棚户区了，却在那还有很强的号召力，就找到了孝常，想让他出面帮忙解决这事，还答应事成之后给孝常一些股份。
自从少华去了沈阳，我又坐了正行，虽然我们在棚户区很有名气，但缺少一个领军人物。而孝常在棚户区的口碑很差，没什么人愿意服他，而且他知道所谓的领军人物，不但要有号召力，出了事还要肯站出来扛。精于算计的孝常，当然不会去抢这个镜头，所以他想到了让我来淌这摊浑水。虽然我推了好几次，可孝常一直死缠硬磨的打电话来，后来直接开着车过来接我，说是已经准备好了人手，约好了谈判的地方，只要我出面充当个代表就行了。
我知道那帮藏民，三年前我还没吃官司的时候，他们刚进驻棚户区，等我出来之后，短短两年时间，就形成了很强的势力圈，没有些手段和魄力，不可能做得到。在棚户区没有几个人见了他们不头疼的，根本不像孝常说的那么好对付。可孝常很懂得怎样让我就范，他把我在棚户区的过去，像歌颂英雄事迹一样，夸张的描述出来，本来就已经经不起他的吹捧了，再被他一激将，我幼稚的好胜心就死恢复燃了。安排好了店里的事，我就上了他的车来到了棚户区。
孝常确实之前已经安排过了，棚户区的大门口有几个人站着，孝常说那是我们望风的人，到了约定谈判的地方，聚集了更多的人，而且全都是我们的人。很多没见过的年轻人，听说是我回来了，好像是一睹偶像的风采一样，争先恐后的挤进来看我。大东也来了，之前就认识我，成了他在别人面前炫耀的资本，一直围绕在我左右，帮着介绍那些慕名而来的陌生人。
我当时成了众人焦点的中心，那种感觉让我非常享受。可过了约定时间，对方的人还没有来，就连他们本来开着的游戏厅也突然关了。孝常打电话过去，似乎因为对方的汉话太生硬，他表现的有些听不懂。其实当时他完全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只是出于目的瞒着众人，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刚挂了电话，大门口望风的人就过来说，大门口来了两辆110警车，闪着警灯但没有拉响警笛，每辆车里都有两个民警，可是像在等人一样，坐在车里不下来。我当时想，一定是警方已经收到了，有人在此可能斗殴的风声，专门冲着我们来的。心里不免开始慌张，本来想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名不虚传的魄力，突然觉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想起十几年前，面临北区混混的谈判时，二哥做出退让的决定，再看看眼前这些半大的孩子，我陷入了冷静的思考。如果今天我带着无知孩子，真的和对方动了手，造成他们当中谁伤残甚至死了，或是头脑发热，让对方的情况很严重，被抓判刑。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我根本没有承担的条件，而孝常和这件事的委托人也不可能管。
为了幕后主使的私人目的，就算最终得到了利益，也和我们这些冲在最前面的人毫无关系，顶多也就是为了毫无意义的成就感。可一旦出现严重后果，却要我们自己来承担，这就是逞英雄的结果，所以做人可以经常勇敢，但不要总是英雄。突然清醒的头脑，让我做出了马上解散的决定。
但这个决定让很多人，失去了证明自己的机会，那些孩子不理解。明明我们的实力强于对方，为什们还没见面就退缩了。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曾是他们心中战神般的偶像。离场的时候，我听到有些人在议论：“传说原来真的很不靠谱”。听到这种话，我委屈的有些心痛，差点忍不住当众解释，这是为了大家好。可转念一想，能容忍幼稚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并不是件坏事，因为这意味着更成熟。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主导这件事的孝常，不但没有反对，还似乎很支持。按照他的习惯，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张罗这件事，没有结果他是不会停的。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为对方已经发现我们人多势众，根本没想和我们硬碰硬。孝常之前和对方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同意了，他的朋友把游戏厅开在他们隔壁。之所以他之前打电话装着听不懂，是怕更多的人，和他分享赢了这件事所带来的利益。而那些藏民误认为我们还不肯罢休，才打了110。直到几个月后，我又搬进了棚户区，才发现孝常朋友的游戏厅，早就在西藏人开的游戏厅隔壁开张了。
结束之后，孝常热情的邀请我去他那溜冰，被我谢绝之后，又让我去他发廊里找个小姐，说是免费招待我。被一向小气的孝常这么客气的对待，让我很不适应，当时还觉得没帮他办成事，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连他要开车送我回店里，也被我婉言谢绝了。
告别孝常之后，我打了辆出租车，就在回店里的路上，无意间插到车座缝隙里的手，带出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有过贩毒的经历，让我对这件东西很敏感，一个特小的自封袋。过去贩毒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的，把冰毒装在这样的袋子里过称。拿起袋子一看，里面装的是结晶体，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冰毒。这肯定是哪个贩卖冰毒的人，或是吸食冰毒的人刚买到，遗失在这车上的，还没有二次开过口用过，差不多一克左右。
现在的生活环境中，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毒品的泛滥程度，普通人在不经意间，经常会遇到和毒品有关的东西，比如有些私人超市里买的专用冰壶，专用打火机，吸毒用的锡纸，和垃圾堆里经常看到，用饮料瓶做的简易冰壶等等。只不过没有吸过毒的人，对这些东西不敏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难以感觉到毒品有多泛滥。
看到这包冰毒，我的第一反应是很兴奋，但马上就陷入了纠结当中。或许一个从没吸过毒的人，就算知道捡到的是包冰毒，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扔掉。可对一个吸过毒，有毒品的快感记忆的人来说，就像是一个酷爱武器的军迷，捡到了一支真正的格鲁克手枪一样，明知道拿了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还是会留在身边。
我知道它的价值和有什么作用，扔了觉得太可惜，虽然也没有使用它的想法，但还是带回了住处，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从那天之后，我会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又在吸毒了。曾经有好几次把它翻出来，或许是没有垂手可得的吸毒工具，才让在挣扎边缘的尝试暂时得以控制。每次拿在手里把玩之后又放回抽屉，都像是在经历一次继续抗争的突破。但是有了生长环境的种子，总会有发芽成长的一天。
那天郑旭来我的住处核对账目，他打开抽屉，无意间发现了这包冰毒，并一眼就认了出来。还没等我想出合理的解释忽悠他，就发现他的眼神很快从疑问转换到了欣喜。接着有些诡异的笑着说：“唉，这可是好东西，怎么不早点说你这里有这个”。见他是个内行，而且好像还是个道友，那一刻，我完全忘掉了吸毒所造成的种种不幸，以一种炫耀的口气回答：“你又没问过我唠”。
接着郑旭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带着吸管，做工考究的便携式冰壶，一边问我货的质量如何，也没等我同意，就一边毫不客气的挑了一些，放进玻璃锅里烧吸起来。一个人如果真心愿意戒毒，或许在没有看到的毒品的情况下，不会去想。可当有人在面前吸毒的时候，就像普通人看到有人在面前做爱，不可控的想入非非一样。
之前瞒着郑旭自己从前吸过毒，是因为他是老板，怕他知道后对我不信任。现在知道他也吸毒，看见他照样正常的当着老板，而且事业进行得还不错，竟然让我觉得吸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罪孽深重了。顷刻间，所有的顾虑化为乌有，很自然的就和他两个人，一人一口的烧吸了起来。
这天之后我才明白，在容易接触到毒品的环境里，有毅力，有理想，有决心，对绝大部分想戒毒的吸毒人员来说，都是空话。能不能戒毒，生活环境才是主要因素。而凭着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改变容易得到毒品的环境，所以之后对戒毒，也就不再抱有希望了。
郑旭知道我的过去之后，非但没有不信任我，似乎还觉得自己手下，有一个曾经在道上混的人，让他很有面子。他经常吸食冰毒，可是没有圈子，所以每次都是通过转了好几次手，买到价格很高的冰毒。知道我可以拿到便宜的冰毒之后，我的工作任务又多了一项，定期帮他购买冰毒。此后我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经常在一起云里雾里，有时甚至找个小姐，一起三匹。吸毒虽然对他做生意影响并不大，但之后发生了件事，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良知。
有一天我和郑旭开好了房间，准备一起溜冰，用的是郑旭的身份证登记的。可当我下楼买饮料的时候，看见了两个民警正在宾馆大堂的吧台，询问我们开的这间房间的情况。那时候各个派出所刚刚开始实行，查询有吸毒前科的人开房间，而过去郑旭正好有过吸毒史 。
当时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郑旭，他离开时和上门查房的民警，在电梯里擦肩而过。虽然逃过一劫，但我知道如果他一旦被抓到，就要面临两年的强制戒毒，他的生意很可能就此败落，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我帮他拿毒品，到时我怎么去面对佐义，更无法去面对郑旭的家人。
伴随着帮他一次次买冰毒，我的负罪感也在不断加深，最后迫于良心的压力，我找他为此事谈了一次。他当时听进去了，之后几天真的没有再让我帮忙买冰毒。可由于戒断冰毒期间有反作用力，那几天他总是萎靡不振的睡不够，店里的事情根本不管不顾。
见他这样，无奈之下只好把孝常介绍给他，让他自己去找孝常买冰毒。虽然这等于还是在害他，但我眼不见心不烦，总觉得这样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我自己，因为又巩固了毒品的快感记忆，也变得无法摆脱，经常会控制不住的，到以前的毒友那去蹭两口。
虽然我尽量避开和郑旭一起溜冰，但并不影响我们上下级的关系，他知道我过去是混的人，而且还混得小有名堂之后，经常把我带在身边，处理一些对口的事情。一次他让我帮他要一笔债，他介绍说有个朋友，是个做赌球生意的庄家，因为之前输了很多钱，找郑旭借了二十万补漏，可现在情况好了，也没有一点还钱的意思。我知道做赌球生意的人，经常会有些棘手的账，所以手下都养着一批专门讨债的人，明知道这笔账要起来有难度，势单力薄的我还是着去了。
我和郑旭两个人去的，对方当时屋里有三个人。一个是庄家本人，一个看上去像是搞网络的。还有一个好像在哪见过，长的很魁梧，一看就知道是个搞武行的。一进屋郑旭就陪着笑和庄家打招呼，好像是有什么事，求着对方一样低三下四的。那个庄家看上去很老练，知道郑旭是冲着要钱来得，还没等郑旭提到钱的事，就打起了太极拳：“最近球市不景气，不过你放心，你那点钱难不倒我，一有了我就马上还你”。边说边在电脑上点出一些输球的场次，给不懂球的郑旭看。
郑旭虽然不懂球，但我之前见过朋友做过赌球。 庄家的输赢，要看赌球人，押中球队输赢的概率有多少来定，所以显示球队的输赢，根本不能说明庄家输了还是赢了。那个庄家见我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知道我并不外行，但依然保持着先发制人的强势对郑旭说：“你这位朋友好像没见过嘛，看他一脸情绪的，是不是你找来要账的”。他当着我面就这么说，摆明了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如果这时候我还沉默，一定会让对方更不把我当回事。正准备给他个下马威，却被郑旭挡住了，他强装着笑脸说：“没有，你误会了，我哪有那么拎不清呢”。
经验告诉我，像郑旭这种态度，根本就要不回这样的债务。他话音还没落，我就抢着说道：“没错，我们今天就是为那二十万来的，如果你诚心还，就给个准确日子”。为了留下不彻底翻脸的余地，我说这些话的态度并不是很强硬。可没想到却让庄家误认为，他还可以继续主动：“郑旭，我们关系一直都不错，别为了区区二十万，搞得不开心，我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如果你想用逼债的方式能要回这笔钱，到时候你可能会后悔的”。郑旭听了这些话，就像接到不还钱的最后通牒一样，一把推开我，继续强颜欢笑的向对方解释。
是郑旭叫我来帮他要钱的，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尽量帮他要回这笔钱，但前提是要按照我的方式。像这样无赖的庄家，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讨债和赖债，不付出占便宜是他的专业，跟他好好说，等于是把钱送给他了。我还知道，像他们这种人，虽然都是些无赖，但由于自己从事的行业见不得光，并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很大。这样的人必须先兵后礼，如果唬不住，我当时的状况也只好算了。
不顾郑旭的阻拦，我换了一副鱼死网破的强势态度，继续对庄家说：“我也是做这个的，所以我知道凑个二十万，对开球盘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今天我们可以相信你没那么多钱，如果你诚心还，就给你一周的时间，一周以后拿不到钱，我就当你不还了，到时我会带专门讨债的人来，也可能拼不过你们，但我保证你付出的代价肯定超过二十万”。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郑旭摔门离去。
后面传来了很响的叫嚣生，但我并没有再理他，因为我知道，真正有把握掌控局势的人，通常都不会那么高调。感到害怕，才会用吼叫给自己壮胆，就像在战场上的杀声震天，大喊的初衷不是为了吓唬对方，而是掩饰自己的恐惧。
让我奇怪的是庄家身边，那个有些面熟的大块头，从头到尾却一言不发。按照常理，像他这种角色，在这种时候早就应该跳出来了。很久一以后在佐义家又巧遇了这个人，他提醒之后我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小唐的同学，很多年前在师大门口的火锅店里，被我们打得最惨的就是他。记得当时他眼看着我，把敲碎的啤酒瓶插在他屁股上，那种恐惧的创伤一定比肉体的创伤，记忆更深刻。我当时一进门，他就认出了我，由于本能的对我恐惧，所以一直都不敢发声音。
一周之后，郑旭没再提要钱的事，也没提别人是不是把钱还给他了，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也更加器重我了，还把我调到了他最大的店面当负责人。临走时全体员工的依依不舍，我至今记忆犹新，由于积累了深厚的感情，面对他们的挥泪告别，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那一刻我明白了，居高临下的强势，虽然很管用，但用强势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才更证明能力。
新的工作地点，是郑旭和别人合伙开的，规模要大很多，有几十张桌面和四五间包房，总面积有几百个平方。白天没什么生意，由老板娘经营，这家店的主要营业量，集中在晚餐和夜宵，大概占了全天的百分之九十。另一个股东只负责在账台收账，基本不参与管理。刚到的时候，日常管理是由郑旭的哥哥郑浩在担任，郑旭调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监督郑浩，因为他怀疑他哥哥管理这家店的时候中饱私囊。
我的到来让郑浩很不高兴，一些郑旭交代我核对的账目，处处受到郑浩的为难，不是票据丢失，就是和账台串通好了对我隐瞒，有时还无缘无故的对我大发脾气。郑旭不在的时候，多亏了老板娘给我撑腰，才不至于颜面扫地。老板娘是搞财会专业的，不仅聪明漂亮，而且温柔大方，其实郑旭的生意能做的蒸蒸日上，她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郑旭在和我一起溜冰的时候，也经常谈到老板娘，由于溜了冰之后，人会处在一种很淫荡的状态，所以他会向我透露一些，和老板娘的私密生活内容。说自己溜了冰虽然很想要，但总是力不从心，满足不了老板娘如狼似虎的欲望。当时我为了讨好他，帮他搞了一些效果不错的壮阳药，用过之后，郑旭竟然想上瘾一样，经常跟我讨要。
不知是郑旭告诉了老板娘，是我帮助了他重振雄风，还是老板娘觉得，是郑旭和我来往亲密，才让她在这方面得到了满足。反正自从我给郑旭提供壮阳药之后，老板娘总是找机会和我碰撞眼神。在教我审核账目和做账方法的时候，只要旁边没人，她就会有意无意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或是像开玩笑一样，揉揉我的脸拍拍我的头。后来竟然在酒家对面的宾馆开了个房间，说是为了不受打扰的教我更多的知识，瞒着郑旭对我进行一对一授课。
本来郑旭是让我来管理这家店的，可由于郑浩的挤兑，我只能接触到一些表面上的账目，店里的大小事我根本插不上手。其实老板娘早就知道，郑浩管理酒家时中饱私囊，因为是亲戚，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但看到郑浩总是处处为难我，便决定站在我一边，把郑浩挤兑出去。掌握了更多审核账目的技巧之后，很快我就找到了郑浩有问题的证据。
由于酒家的经营面很广，炒菜，海鲜，火锅，烧烤，只要是一般的餐饮项目这里都有，所以合作的供应商很多。经老板娘的提示，我发现郑浩跟酒水供应商，和海鲜供应商的关系过于密切。而店里的酒水品牌市面上很少见，很难找到市场参考价格。海鲜的供应商供应的食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后来我多跑了几家水产市场，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供应商供应的海鲜价格，和市场报价没有什么差异，但海鲜的新鲜程度明显不同，供应商提供的海鲜都已经快变质了，这样新鲜程度的海鲜价格，是同类新鲜海鲜的一半以下。存在这么大的差额瞒报，不用说也有问题。确定有问题之后，我又专门跑了品种较全的酒水批发市场，几经周折找到了，郑浩从供应商那批发的所有冷门酒水。和上报的价格一对比，都差将近一倍以上的价格。我把郑浩和俩个供应商勾结，监守自盗的调查结果，告诉了郑旭，他找了郑浩的第二天，郑浩就没来上班了。
现在社会上，这种报假账贪污的情况很多，很多心怀妒忌的人，把吃大户，靠大户，消灭大户的风气当做理所应当，甚至看到老板苦不堪言的时候，他们还幸灾乐祸。这样的结果或许老板也有责任，因为大部分老板都很贪心，认为做老板首先要学会小气。于是像对待敌人一样和下属斤斤计较，尽可能少的和他们分享，大家共同努力得来的赢利，这也就难免造成针对自己的不平衡。
如果做老板的可以大方一点，放低身价以合作人的姿态，和属下分享自己事业的赢利，让属下把自己的事业当做他们的事业来做。虽然不能避免所有的监守自盗，但这种情况会大大降低。因为大部分不监守自盗的人，把工作当做事业之后，会以主人翁的态度主动监督周围的人。相互制约或许总是产生矛盾，可没有反对，正确又有什么意义。惩治腐败或许罪有应得，但监督腐败却可以防止发生，所以相互制约比严格管理更重要。
郑浩走后，店里的管理权到了我手上。除了管理二十多个服务员和十来个厨房员工，我还要每天结算当天的经营账目。根据收货时供应商提供的票据，计算出当日损耗的酒水食材，再从账台调出当日的打单，计算出总营业额，相减之后算出赢利，然后核对现金，无误之后，再把所有的账目现金交给郑旭审核。
由于当时没有电脑，所有的账目都靠计算机手工按出来，几块钱的差额都会导致我从头再算，所以每天几乎都要忙到清晨六七点钟。每次锁好门下班出来时，看到路上逐渐增多的上班人群，总会感叹自己的变化。虽然有时也觉得很累，但负面的心情总能被充实的成就感压制住。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我就会吸两口冰毒，为了方便，我用金刚锉锉掉了玻璃锅的尾部，再找了支不锈钢筷子，锉掉两头，变成一支细钢管，然后插进玻璃锅，也不过滤就直接烧吸了。或许是不用水过滤的冰毒效果更好，经常会让我得到一些灵感。
有一天一个人在店里算账时候，肚子饿了，我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因为账台经常会打错几张单子，等菜做好了端到桌子上，才得知打错了。只好存在冰箱里，一般情况下都会成为我加班的奖励。这天打开冰箱看到的是一盘法式牛排，将牛排塞进嘴里的那一刻，虽然冷冰冰的，但口感很好，而且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和传统的中国菜完全不同。那种独特的香滑口感，让我流连忘返，于是这天之后，我除了每晚算账，又多了件事情，到厨房用传统菜的食材，融入奶制品，试着制作一些新口味的食品。
厨房里的食材几乎应有尽有，这给我的尝试提供了条件。试制成功的第一种新口味食品是“炒粥”。那晚冰箱里存放着一盘多打的扬州炒饭，我用黄油炒了一下，可不留心加了过量的盐，为了综合掉一些咸味，我又加了点鲜牛奶，结果变成了糊状。外观甚至有点像呕吐物，看了就让人没有食欲。本来想倒掉的，可经不住奶香四溢的诱惑，我还是尝了一口，结果又忍不住尝第二口，就像猪八件吃人参果一样，尝完了一大碗粥，还觉得意犹未尽。
在生活中，特别是在参加一些高档酒宴时，总会看到一些精雕细琢的食材，可受到诱惑塞进嘴里之后，才感觉到口感并不怎么样。而很多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食物，入口之后的味美甚至让人上瘾。就像松茸，蘑菇等食材，没有吃过的人，看到这些灰头土脸的东西，通常不会又什么食欲，可一旦吃了就会留下深刻的美味记忆。
再好看的食物不好吃，只要吃过一次，就不会想再吃，而再丑陋的食物只要美味，尝过之后就会一直想吃。因为吃的东西终究不是用来看的，制作精致但不美味其实也是欺骗，经营的好要看有没有回头客，所以经营餐饮业，最重要的不是貌美而是味美。
此后每天厨师下班之前，我都会让他们留一份扬州炒饭，“炒粥”成了我宵夜的必备。因为当时我不懂专业的烹饪技巧，所以只能通过建议，让厨师尝试制作一些新口味菜肴，并作为奖励，送给那些经常光顾的客人试吃。后来这些试吃过的顾客，竟然一定要点这些菜单上没有的菜。
我曾向郑旭建议，在菜单上增加这些尝试成功的品种，作为特色菜。可他觉得这些新口味菜，不伦不类不够正统，甚至觉得我又些不务正业瞎操心，所以并不支持。这不免让我为他尽心工作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但我也并没有因此而丧气，瞒着他，执着的探索之后，对餐饮业的经营有了更深的理解。
世界上有很多地方，人吃的事物都很单一，但这并不是他们不会吃，而是说明他们很早以前生活就很稳定，因为充沛的食物，是稳定生活的基础。有些地方食物的品种很多，其实并不一定是物产丰富，而是很大程度上食物匮乏，有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就有了博大精深的条件，但博大精深的有意义才更重要。
我注意到，麦当劳，肯德基能对各地饮食业，形成势不可挡的冲击，甚至影响整个世界的饮食文化，除了简单易食之外，还有就是他们迎合了大部分的口味。他们的主要顾客群都是比较年轻的人，几乎所有地方的孩子，都喜欢麦当劳，肯德基的口味。所以符合了孩子的口味，就符合了大部分人的口味，也就是经营餐饮业应该追求的口味。
除了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进食的习惯，也和经营餐饮业有很大关系。都知道发达国家的人相对我们普遍较胖，公认的解释是他们和我们吃的东西不一样，可我发现这么解释并不全面。因为怎么吃东西，比吃什么东西，更能左右人的体态。发达国家的人吃同样的东西，也有人并不胖，而我们吃同样的东西，也有体态肥胖的。
其实体态的胖瘦，和进食的速度有很大关系，因为胃感觉到吃饱了，反映到大脑作出停止进食的命令，需要一段时间。如果进食太快，就会导致胃吃饱了，但还来不及反映到大脑，作出停止进食的命令，这样就会过多摄入能量。所以进食快的人普遍比进食慢的人胖。
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喜欢吃烫的事物，无意间就减缓了进食的速度，也就减少了胖的条件。国外人喜欢吃并不那么烫的食物，进食速度相对较快，更具备胖的条件。所以看上去国外的人，比我们体态肥胖的人相对要多。虽然吃烫的食物有助于控制体态，但会经常烫伤口腔食道，增加口腔癌，食道癌的病发率。也不适合餐饮业的经营，因为不符合方便易食的要求。
由于人们的生活节奏不断加快，有条件几个人点一大桌菜，吃几个钟头的人会越来越少。因为这种饮食习惯很不科学，不但浪费时间，容易过多的摄入能量，而且大部分情况下，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吃东西目的是为了补充能量，可以简单达到目的，就没必要复杂。所以以后的餐饮业一定会向着方便易食，味美营养的快餐业方向发展。
如果说烹饪的口味是餐饮业的硬件，那么服务质量就是经营的软件。可我当时工作的酒家，员工们的生活条件很差，说是包吃包住，其实吃的伙食，还达不到我吃官司时的标准，每顿两菜一汤，基本都是素菜，特别在晚餐的时候，在大堂里没有客人的桌子上用餐，服务员吃的东西，和那些正在用餐的客人对比，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员工的居住条件很差，郑旭在离酒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两间像车间一样的大房子，一间男生住，一间女生住。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到几百米外的公共厕所。用水也要到门口的公用水龙头去接。女员工到了夏天洗澡很不方便，把水拎回去，还要找几张床单，拉起个屏风遮挡。尽管她们处处小心，还是经常听到那些男员工私下里议论，哪个女员工在洗澡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身材如何如何的好。
郑旭没有给他们交三金，只有一千二百块钱的死工资。很多员工还要省下一部分寄回老家，除了两个刚发工资没几天，就开始借钱了，其他的人开销都很省。很少看见他们买衣服，连零食都很少见他们吃，所以好像每个人的嘴都很馋。常听人说好吃懒做，可我发现馋的人并不一定都懒，只不过懒的人肯定都馋。
我当时和账台的股东一起吃，四菜一汤，菜的质量也高出很多，有时候看到一些员工，眼巴巴的瞅着别人桌上丰盛的菜肴，馋的直咽口水，很不忍心，经常把自己桌上的好菜端些过去。但是僧多粥少，通常情况下，我会照顾比较自觉的女服务员，因为如果不送到她们碗里，一端过去就让男服务员抢光了，因此那些男服务员背后总叫我“色经理”。其实异性相吸，这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掩饰了反而虚伪，更何况女服务员在做事方面，比男服务员自觉的多。所以我并不避讳他们这么叫。
一天有个聪明伶俐的女服务员，知道我晚上算账时，可以随便吃冰箱里的东西。别人都下班之后，她就主动留下来帮我我整理账目。为了奖励她，我进厨房做了些“炒粥”给她吃，没想到第二天打烊后，竟然来了四五个小姑娘陪我。
虽然在她们的帮助下，我盘账轻松了很多，但是却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影响了她们第二天正常上班。而且关系过于亲近之后，管理起来也有了难度，这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最后逼得我只好回住处盘账。
比起每天工作六小时，每周只休息一天的他们，我的工作量比他们大得多，因为我除了每天六小时正常上班之外，每天还要加班几个小时做账，而且还没有休息日。因此员工们把我当成，一个不辞辛苦的榜样，正因为有了以身作则，让员工都很服气，所以我的管理非常顺利。
虽然我决定不了员工的收入，无法让他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一点，但我会尽量帮他们从郑旭那，争取一些利益。比如额外的奖励一些工作积极的员工，或是过节的时候分发一些礼品，日用品给他们等等。通常下属对上司的在意觉得理所应当，而上司在意下属往往更容易铭记于心。
我的举手之劳，意外的让他们更加信任我。为了回报我，一些自觉性高的员工们，会主动承担监督。可由于不自觉往往表面上看对自己有利，总会有一些目光短浅的人，把不自觉和聪明联系到一起。因此员工之间难免经常出现矛盾。
为了避免自觉监督不自觉时发生冲突，我会挑选一些有责任心，判断比较公正的员工，发给他们一个小本子， 让他们在提醒那些不自觉，又不愿接受的时候，不要与其发生争执。只要记录下来，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结算工资的前两天交到我这里。我再综合多人的记录，找到被记录最多的人，从他工资里扣除两百块钱，奖励给那些表现最好的人。如果某个人连续两个月被扣，说明这个人基本改不了，留着只会成为不自觉地参照，所以将这样的人辞退。
持之以恒热情的工作态度，虽然是好习惯，可现实中大部分都做不到，特别是一些枯燥乏味，没有什么机会突破的工作，往往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变成老油条了。为了更好的利用工作初期的热情态度，我在大门口长期贴着招工启事，所有来应聘的人都会留下联系方式，只要有人被炒，就通知那些来应过聘的人上班。
选择管理的人，我更倾向于自信的人，自信虽然有时盲目，但却是积极的表现。而有计划的人自信，基本不会盲目。所以我提倡那些愿意自我推荐的员工，制定出自己的工作计划，到我这来竞争管理岗位。这也大大降低了我的工作难度，因为一个领导，不可能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可以没有想象力，却一定要具备分辨是非的选择能力，起码要在众多的计划中，有能力确定更佳。
确定了领班和厨房负责人之后，我会让有权利的人明白，他们的工作目的是我了酒家营运更合理，而不是仗势欺人。也会让被管理的人知道，他们应该接受管理，但不是盲目服从，每个人都可以合理的反对。相互制约的措施，不但让酒家的运营更合理，而且提高了员工的工作热情，主动的工作效率，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拿工资应该有的效率。
那时候正好赶上金融风暴席卷亚洲，各行各业都非常不景气，餐饮业也同样受到了冲击。但我们这家店却持续的保持着效益增长，日营业额超过两万是很正常的事。经常是客满的时候，没有位置的客人，情愿坐在门口排队等个把钟头，也不愿去就近的餐厅就餐。
有时候排队的凳子都用光了，我只好去附近的餐厅借，但有些眼红的餐厅老板，总是找借口拒绝，好像不借给我们凳子，客人就会去他们店里一样。其实他们这么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很多强势的人，由于不愿承认不如别人，在不如别人的时候，不是想办法合理超越，而是选择损人不利己的破坏。
看到我把酒家经营的红红火火，郑旭应该乐得合不拢嘴才对，可我和老板娘之间的风言风语，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传到了他耳朵里。我当时也意识到错在自己，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改正了也无济于事，虽然我一直想通过对他努力工作来弥补，但仍然阻止不了，他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最后还是因为一件事，我们最终绝交了。
当时我为了远离过去的圈子，刻意向别过去的朋友保密我工作的地方。可来用餐的人多了，难免会碰到一些熟人。有一天我刚帮服务员清理完一张桌子，马上就有对男女坐了上去。在忙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去管客人长得什么样，所以碰到熟人都是别人先和我打招呼。听到有人很不确定的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回头一看，认出了他是多年前认识的朋友家耀。
家耀最早是跟着少华混的，因为在圈子里长相最奶油，清秀的五官，白白的皮肤，长得很像谢霆锋，是大部分女人喜欢的那种类型。记得当年去酒吧玩，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基本上没有他搞不定，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现在看上去虽然成熟了很多，可依然很受女人喜欢，他当时就带着一个浑身散发着珠光宝气女人。
“这是我女朋友娇娇，是日籍华人”。听他这么一介绍，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因为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娇娇，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成为了我的记忆点，所以这个名字让我很敏感。其实娇娇一进来，就开始注意我了，只不过家耀介绍之前，她还不是很确定。眼神碰撞的一刹那，我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叹。
眼前的娇娇，正是很多年前认识的那个退役体操运动员。那时她还是个刚刚出来做的小姐，虽然当年的关系，让现在的面对有些尴尬，但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在这种时候，我不会拎不清的提及她过去不光彩的事，所以向家耀隐瞒了过去，他只知道我们很久以前在酒吧认识的。
听娇娇说，她多年前嫁了个日本的有钱人，还有了孩子，而且已经入了日本国籍。现在在下江最高档的地段幸福路，买了套公寓已经回国定居了。寂寞难耐的时候去酒吧消遣时，认识了家耀，现在姘居在一起。
故人相见，总免不了多喝几杯。过去是被人玩，现在是在玩别人，财大气粗改变了身份，当然也改变了腔调。或许是过去和娇娇有过肌肤之亲，她显得并不十分忌讳，借着醉意和我毫不掩饰的搂搂抱抱，而这正好让在店里的郑旭看到，看到我和朋友带来的女人怎么亲热，让他联想到自己的老婆和我的亲热，顿时愤怒的甩门而去。
别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我却从郑旭的眼神中解读出了，他是在冲我发脾气，为了不引起更大的误会，我只好借故离开，躲到卫生间，几口冰毒之后，我从醉意朦胧转换到了精神抖擞。可刚一出来，就有服务员告诉我，有一帮人不但吃了霸王餐，还把账台的股东拖到外面去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酒家的名气响了，有很多慕名而来顾客的同时，也引来了不少霸王餐。当时吃霸王餐的人，多数都是一些开设地下赌场的人。带头的养了一帮人，但又不是天天用得着，用不着的时候就意味着没有盈利，为了充分的利用势力的优势，那些带头的人总会无事生非，欺行霸市。吃霸王餐既省钱，又能给兄弟们带来实惠，万一被抓到了，仗着人多耍无赖，又能充分利用人力资源，所以也就成了他们的业余爱好。.
这些吃白食的人，通常都是等吃了差不多之后，大部分人先走，留下一两个装着在等人，趁服务员不留神的时候开溜。针对这种人，我也做了准备，购置了一些半米多长，直径几厘米的钢管，放在吧台底下，以备万一发生冲突的时候，当做武器。
重新吸毒之后，刚开始还总会觉得精神抖擞，甚至在刺激的作用下，产生一些灵感。可时间一长，更多的是烦躁，情绪很难控制，常常为了一点小事，脾气发到疯狂的吼叫。如果一个人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烦恼一定不会多，因为控制情绪，必须有更多愿意接受，接受的多了，烦恼自然就少了，也可以说控制情绪是减少烦恼的捷径。但长期滥用毒品之后，会让人变得很计较，过于计较难免让情绪无法控制，所以吸毒的人总是麻烦不断。
在大门口，我看见七八个混社会模样的人，围着股东骂骂咧咧的。但这帮人不像是专门来吃霸王餐的，好像是店里的这个股东得罪了什么人，别人找这帮人来存心找他茬。虽然我和这个股东交情并不深，但我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共事这么些日子，就算看在熟悉的份上，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上前一问究竟：“我是这家饭店的负责人，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解决，他只是个收账的，请各位不要为难他”。
对方带头模样的人，见我势单力薄还敢上前和他们对峙，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用警告的口气说：“我知道你是这家店的经理，今天这是和你无关，看在郑旭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如果你拎不清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听他这么一说，我虽然意识到这帮人是郑旭找来的，但当时并不知道他找这帮人来得目的是什么。
冰毒的作用，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为了赢得有点把握，我转身跑回店里，从吧台底下抽出钢管，冲着店里的员工喊道：“兄弟们，跟我冲”。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打打杀杀的年代，根本没考虑到，店里的这些员工都是些本分的老实人。等我冲到那帮人面前，回头一看，才发现只有家耀一个人跟在后面。
已经骑虎难下的我，只好挥动着钢管，壮着胆让他们放人。对方人多势众，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带头的那个人还把头伸到我面前说：“放人可以，但要看你有没有胆量打了，来，冲着我头上打，打了我们就放人”。如果是换了以前，还没等他说完这些话，人就趴下了。因为年轻的时候，我对威胁很敏感，通常挑战我胆量的人，付出的代价都很大。但有了经历之后，顾虑也会多一些，其实不是魄力少了，而是更成熟了。
就在我稍稍犹豫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持的钢管，随后七八个人一拥而上。虽然都冲了上来，却并没有真的动手，如果这么多人真的动手打我，我早就不省人事了，他们只是一起来抢我的钢管。股东趁着这机会，溜回了店里，而家耀知道这时候上来帮忙，损失只会更惨重，所以他偷偷拨打了110。
对方那个带头的，见七八个人同时动手，都抢不下钢管，就用手按住我的脸，想把我按在地上。就在我倒地的时候，一张嘴把他的食指咬进了嘴里。他痛的脸色都变了，但还强忍着扭曲的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有本事你就把我的手指咬断”。当时的情绪已经激动得很难控制，再加上他这句话让我受到刺激，渐渐加大了咬合的力度，甚至可以感觉到咬碎骨头的脆裂声。在感觉到骨头脆裂的一刹那，被我咬住手指的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我停止了牙床继续用力，我突然恢复了冷静，想到了忍让优势。
在生活中经常听到人们谈到忍，可后来我发现，真正能忍的人，其实很少要求别人要忍，往往是一些练武之人，总是提到要忍耐。这似乎有些讽刺，总是向别人炫耀自己有多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忍。
一个人在骂了别人之后，得到了表面上的尊敬，在打了别人之后，感受到压制带来的顺从。但这些捷径会形成依赖，让自己胆子越来越大，最后往往把自己毁在一件不计后果的事情上。真正的忍让，看上去似乎没有个性，但和假设中不忍让的结果对比，往往会让人感到庆幸，习惯了这种忍让之后的对自己有利，也会变成依赖，而这样的依赖，会让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更和谐。
110的警车来了之后，那帮人像收到撤退命令的士兵一样，一哄而散，只有带头的那个人没跑掉，因为他没有勇气从我嘴里扯断自己的手指。后来还是郑旭出面，把他从派出所里带出来的。事后郑旭向我说明此事。他认为是由于我的作用，才让店里的生意这么好，而我又是在他那拿工资，是他的人，所以理所应当获更多酒家的赢利。和股东没谈成之后，才找了这帮人去威胁股东。
虽然郑旭说的头头是道，但我根本就懒得听，因为接触下来，我觉得店里的股东比郑旭本分的多。很多人总是为了眼前的利益或是有骨气，忽视合则有，离则无的道理。合作或许总会出现利益分配不均匀，但多少都会有。而分歧往往让大家都得不到利益，很可能还要遭受更大损失。
或许郑旭事先通知我这件事，我还会和他站在一边，可他瞒着我，不但闹出了误会，还让我和他之间的互信大打折扣。为了不至于得罪那帮人，郑旭不但赔付对方的医药费，还让我预备了包厢，宴请那帮人当做赔罪。当时我想，反正是老板请客，再加上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也就接受了。
那天郑旭自己没到场，而股东，虽然我有恩与他，但他看到这帮人，吓得躲在账台里根本不敢出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陪着那帮人喝酒，七八个人一人一杯碰下来，我就有点迷糊了。到是对方被我咬伤手指的人，好像挺看得起我，见我有了些醉意，就示意手下不要再灌我酒了。看到他打着石膏，包裹严实伤口，我有些过意不去，真诚的向他道了歉。没想到他不但不计前嫌的说，不打不相识，还和我互留了电话，让我以后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向他开口。
等送走了这帮人，我已经差不多烂醉如泥了，想到卫生间吸两口清醒一下的时候，才发现冰毒已经用光了。连日来超时的工作，加上吸食冰毒透支的睡眠，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下反应了出来。我晕晕乎乎找了间包房，正准备睡一觉时，郑旭打来了电话，说是有什么重要事找我，让我马上去找他。我只好摇摇晃晃开着摩托车，按照他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在路上，连日来的睡眠透支，加上喝了很多酒，没有冰毒的支撑，让我竟然边开摩托车，边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是怎么摔得车，睁开眼睛是时，自己躺在路边上，摩托车躺在几米远的地方，发动机还没熄火，车轮还在不停的转动。起来扶摩托车的时候，才感觉到左肩关节处专心的痛，胳膊怎么放都不舒服，用力时只要牵动了关节，就痛的几乎要喊出来。我意识到可能是肩关节摔骨折了。
疼痛抑制了瞌睡，我用一只手，勉强将车开到和郑旭约定的地方。本来郑旭是想让我帮他去讨要另一笔债的，见我浑身是土的狼狈样，知道我摔了车后，也只好作罢。他叫了辆出租车，把我送到一家规模不大的中医院医治，片子拍出来，医生说没事。开了些止疼药，和跌打药就了事了。实际上这是一次误诊，因为我的肩关节确实已经骨折了，但由于当时没被发现，后来关节处生长变形，一直到现在，每逢换季或是变天，左肩就酸胀难忍，活动也不如以前自如了。
事后只休息了两天，就被忙的焦头烂额的郑旭催促着上班了。以前上班，我有空总是会帮着服务员上菜，或是做些清理之类的事情。可受了伤之后，胳膊一使劲就疼痛难忍，就连一动不动的时候也又酸又涨，只有找个地方坐下来，把胳膊抬高放在桌子上，才感觉舒服些。后来我就干脆买了张女人用的头巾，做成一个三角巾吊着胳膊。
郑旭每天都会不定时的来店里看看，总看到我吊着三角巾，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干，渐渐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他以为我是觉得帮他做了点事，就自以为了不起了。有天夜里晚餐最忙的时候，他当着顾客和全体员工的面训斥了我几句，我一开始还忍着解释说，胳膊的伤还没好。可他却说片子拍出来没事，认为我是装的。最终我忍无可忍的顶了他两句，结果他竟然说了句很绝情的话：“不想干了，就给我滚”。一气之下，我把店里的钥匙扔在桌上，工资也没结，头也不回的走了。
佐义知道这件事之后，带我去了卢湾区医疗水平最好的医院，做了核磁共振，确诊为左肩关节骨折。这时候已经离事发过去了两周，失去了最佳手术治疗的时机。佐义和我拿着诊断结果找到了郑旭，他当时蒙了半天，才承诺会对此事负责，暂时让我继续住在他帮我租住的地方。但除了供应我一日三餐，和开一些止痛药跌打药，保守治疗，并没有进一步履行承诺的负责。一个月之后，彻底失望的我，决定跟他一次性做个了断，然后从此绝交。
本来约好了郑旭在我住处谈的，可快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又来了个电话，说在店里等我。而我到了店里，郑旭并不在，只是老板娘像变成陌生人一样，在那等我。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郑旭有点急事来不了了，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冷冰冰的态度，和之前的热情大方判若两人。我意识到这可能是郑旭为了逃避面对，已经和老板娘计划好了的。
虽然看在以往老板娘对我不薄的份上，不想和她赤裸裸的翻脸，但考虑到自己肩伤接下来的治疗，而且很可能因此终身烙下残疾，于是向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件事是因为帮郑旭办事造成的，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郑旭一次性给我两万块钱就行了，你也知道，如果当时确诊为骨折，手术费用远远不止这些”。
本来觉得老板娘念在旧情，一定会爽快的答应我这并不过分的要求，可没想到听了之后，竟然躺在地上耍起了无赖，还口口声声说我动手打她。当时我的肩伤，胳膊抬起来都很困难，怎么可能有力气动手打人呢。被混乱声引来的员工，见状也知道是老板娘在耍无赖，但又不能不管，于是马上打110的电话。
当时我想，既然老板娘这么对我，说明她已经不要脸了，想从她这拿到赔偿，根本不可能。而且她知道我吸毒，如果等110来了，她一定会向民警举报。到时尿检成了阳性，就变成了吸毒人员，吸毒人员就不会像普通人一样，有合法权益了，就算再有道理，也会被送进戒毒所再说。
回到住处，我第一时间拨打了郑旭的电话，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先质问我为什么要动手打他老婆。按照常理，他在外面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知道老婆被打了，也应该先赶回来。可他却像没事一样，依然在外面办他所谓的要紧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不会动手打老板娘，所以才对我接下来的拼命解释深信不疑。但他还是装出一副很无辜的腔调说：“我老婆一定要让警方介入此事，拦也拦不住，你自己要当心点”。
其实他说这些话，就是威胁让我离开，我当时也明白，但根本没有选择。得之我要离开之后，郑旭突然变得十分客气：“你先避避风头也好，在外面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着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其实我当时身无分文，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说那些话，只是怕我以后报复，给自己的缺道理留个余地。虽然没有人能完全说道做到，但只有厚颜无知的人才能像他这样，赤裸裸的说一套做一套。因为怕事情闹得太僵，让佐义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我瞒着佐义离开了郑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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