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季节,北京的天蓝得像儿时母亲用草籽染的土布,舒适、养眼。也没有南方的湿热,没有大漠的干裂,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候。
这个季节的北京,是温柔的,偶尔有一次大风匆匆刮过,留下的不是一地鸡毛,而是满眼芬芳:桃花谢了,柳树绿了,花期长的月季、蔷薇等次第开放,放眼望去,朵朵热烈。
每次下楼,我都羡慕一楼有院子 可以养花、种菜、晒太阳,可以任意打扮四季:春是幼女娇羞妩媚,夏是小儿热烈奔放,秋是长女成熟丰满,冬是大儿内敛深沉。
这样的季节,家乡也是极美的。在北京二十余年,故乡已成为远方,记得当年办理好北京户口,身份证上的章换成为北京某区公an局的章时,我大哭了一场,不是为户籍的改变而惊喜,而是我从法律意义上不再属于故乡,我那八分水田被收回去了,出生的土坯屋早在风雨中坍塌。
我痛啊!从此与家乡隔山隔水只能遥遥相望。
初夏的风拂过我的脸,带走眼角那滴泪,就像记忆中母亲的手,温热、轻柔。我抬起手,想握住母亲的,却只抓住了一缕风,还有浓得化不开的乡愁。
我喜欢站在阳台,眺望南方,南方的南方,有我的故乡,有父母的坟冢,有我曾经教过书的学堂,有我赤足踩过的田埂,有我采过草药的山岗,村头那棵巨大的木梓树干上,一定还篆刻着我青春年少时的影像。
四岁时父亲病逝,母亲独自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记忆中她是极其喜欢初夏的,总是说“不热不冷好干农活”,这样的日子,她从地里劳作回来,除了带给我们一把刺泡、秧溜、楼豆等野果子外,她的鬓角常常带上一朵清香四溢的栀子花,素白素白的,这样的母亲,虽然一身土布衣服,却是初夏我眼里最美的风景。
太阳大的时候,母亲劳作时戴上草帽,帽檐上要么插着一朵田埂上的小黄花,要么是一串细细的紫风铃,要么是缠绕着一根金银花细藤条,这些点缀,总使劳累的母亲显得精神。
前天傍晚,我站在楼下的一丛月季边,让小鱼儿给我拍张照片,她说妈妈,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我说风吹的,眯眼了。
我不想告诉她,我想我的母亲了,我的母亲在天国,那里现在一定也是初夏吧,一定也有怒放的花儿,有温热的风,有父亲、有我未曾谋面就去了天堂的兄长。
愿母亲在天国里,也能感受到初夏的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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