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孤独远征
做饭
再说安迪载着圣塔安娜越过关隘，奔跑在城外的大道上。尽管大道很不平整，坑坑洼洼。但幸亏圣塔安娜不是开着汽车走的，要不非得把轮胎磨破。而在战后的乌城，圣塔安娜也很少见过汽车。
他们奔跑了四个小时，走了百余里路。忽然圣塔安娜觉得屁股下面湿乎乎的，就将马勒住，一摸马身，竟然能拧出一把汗水。此时正值夏初，安迪载着这么多货物，又奔跑了这么长时间，也难怪会出汗。圣塔安娜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再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她感到有些饿了。于是，她决定下马休息一下。
这时，圣塔安娜才想起自己带出城的食物都是生的，必须自己做饭。在小时候，每天都是妈妈在厨房做好了给自己吃。母亲瘫痪后，圣塔安娜每天也是要么拿工钱到店里换取现成的食品，要么托邻居给母亲喂食，她自己总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亲自下厨房。所以做饭这事她还是头一次尝试。
圣塔安娜决定将大米蒸熟，但可笑的是她根本不知道用饭锅，竟然卸下马背上的炒勺，从密封袋里取出一碗生米，“哗”的一声倒进一瓶水，就马马虎虎地将米直接灌了进去。随后她用火柴将木头点燃，粗暴地将炒勺扔在火架上。
做完这些后，圣塔安娜闲得无聊，在地上画起涂鸦，接着又在荒地上铺了张毯子睡起觉来，只等着将水蒸干，可是等了半小时后，她走近火架一看，水和米还在炒勺里翻滚着，只好又在旁边托着脸蛋等了一会儿，可再次走近之后她发现水依然没有蒸干，心中有些沮丧，回到毯子上大睡起来。
迷糊中，圣塔安娜忽然闻到有股烧焦的味道，就赶紧起身，发现炒勺干了，大米也全被烧焦了。这时她才醒悟到蒸的时间太长了。真是个天真的笨丫头，用炒勺蒸米还加那么多水，又不加盖，能不出差错吗？
圣塔安娜拿出钢丝球和洗洁精，倒入清水将炒勺刷干净，这时她才想起蒸米应该用密闭的饭锅。圣塔安娜又倒出一碗米，放进锅里，她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少放了水，接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锅盖旋紧，点燃木柴后，她又躺在毯子上睡起觉来。忽然锅盖“砰”的一声被蒸气顶开了，圣塔安娜吃了一惊，赶紧上去查看，发现刚才把盖子旋转歪了，米和水从锅里溢了出来，圣塔安娜知道米放多了。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米在受热后会膨胀的呀。
不一会儿，水被蒸干了，圣塔安娜揭开锅盖，看到锅中的米粒都是上半边白，下半边透明，一看就知道没煮熟。圣塔安娜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它倒掉了，可几秒钟之后立刻醒过来了:“哎呀，刚才我再加点水不就行了？天啊，今天我脑子进水了吗？”
第三次，圣塔安娜加了不多不少的水，又点起了火，躺下休息。等米饭蒸熟的时候，圣塔安娜揭开锅盖，米的香气扑鼻而来，真的是北乌林的好大米啊！圣塔安娜找来碗筷，将米饭盛在碗里，吃了一口。
“呸！怎么回事？”圣塔安娜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这米怎么这么难吃？夹杂着不知是沙子还是泥土的颗粒。”想了一想，圣塔安娜大笑起来，两脸羞得通红:“我忘了在米倒入锅之前把米淘几遍了，幸亏刚才吐了出来，要不然吃进沙子多不卫生呀。”此时幸亏没人在旁，要不圣塔安娜非得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可。
最后一次，圣塔安娜认真地把米淘了三遍，放进锅内，轻轻倒入了不多不少的水，之后仔细将锅盖盖紧，不留下半点缝隙。这次她没有躺在旁边睡大觉，而是一直耐心地看着水一点点被蒸干，干柴不多，火力不大，沸腾的速度当然也不可能很快，但圣塔安娜一直紧紧盯着火架和铁锅，像一个守护城门的卫士一样细心，生怕出现半点遗漏。等到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圣塔安娜揭开锅盖，米的香气喷涌而出，她不禁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睁开眼睛后，她发现米的颜色很白，火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她拿出筷子，吃了一小口，感觉非常好吃，接下来就三下五除二吃光了一整碗饭。尽管并没有菜，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辛辛苦苦做出的饭，另外圣塔安娜当时已经饿坏了，所以这顿饭她吃得十分美味。
她吃完后，发现安迪不见了，就在周围四处寻找，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它。此时安迪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地里的荒草，圣塔安娜叫了它一声，它也没抬头，吃得很认真。圣塔安娜笑出声来:“安迪真的是太饿了，只可惜四周没有绿绿的青草，这黄褐色的枯草对它来说也是美味了，饥不择食啊。只要肯知足，吃什么都觉得好。”
就这样，圣塔安娜学会了蒸米，当她检查包裹时，发现消耗了一整袋米，四捆木柴，八瓶纯净水。
圣塔安娜掏出包里的表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他们继续赶路。
扎营
他们沿着箭头的方向又跑了一百多里路。这时天已经黑了，圣塔安娜从包里取出油灯，将它点燃。她记得自己临走时，一个小男孩送给她一顶小帐篷，就走到安迪身边，将马背上折叠的帐篷取下来，不过尝试了很多次才将它撑开。这帐篷轻巧而又精致，里面的空间刚好能容下圣塔安娜一人。圣塔安娜在地上钉好钉子，将帐篷用绳子拴住，又把马拴在附近。安迪跑了一整天，很疲倦了，没多久就一动不动地进入了睡眠状态，圣塔安娜也回帐篷休息了。
她躺下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里她从梦中醒来，听到外面风声很大，就想出去看看。夜晚气温比白天低很多，圣塔安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远处安迪正卧着睡觉，任凭大风怎么劲吹，它都像一座低矮的山丘一样纹丝不动。
圣塔安娜拿了条毯子，转过身倒着走，让背部对着大风。走到安迪身旁给它盖上，免得它受冻感冒。
之后圣塔安娜回去睡觉，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没了母亲和其他认识的人，她的耳边清净了很多，不过到底还是想念他们。以往母亲健康的时候，圣塔安娜每天晚上都是在母亲轻柔歌声的渲染中，关怀眼神的投射下，轻轻合上双眼，让睫毛慢慢在肌肤上伸平。大脑如同电影般回忆着一天里玩过的游戏，收获的友情，得到的成长……直到进入迷离的梦境。即使在母亲瘫痪后，每天深夜时分，劳累一天的圣塔安娜熄掉油灯回到床上时，也能在黑暗中隐约看到躺在对面距自己不到一步的卧炕上母亲的背影。尽管那时她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照顾自己，但睡在她的身边，圣塔安娜感到安全，这也算是挨了一天的责罚与羞辱之后最好的慰藉了。
虽然乌县破旧不堪，但它养育了自己的祖祖辈辈，也系连着她家族一世又一世的时光纽带。与家人和伙伴们在一起的情景，是她人生里永远无法割舍的珍贵片段。可是到了城外，这些事情再也不能常伴在她身边了。冷清的夜里，圣塔安娜一个人只能独守空枕，寂寞的惆怅涌上心头。风在外面吹得呼呼作响，圣塔安娜睡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想就这样回去，但也不忍离开那曾经养育她的故土。她甚至觉得有些害怕，但也只能紧紧蜷缩在被窝里躲避。她唱起了以前背过的童谣:
“剪断回忆的丝线，
告别起征的车站，
荒野茫茫，
万里单骑出南关，
没有月亮的安慰，
没有星星的陪伴，
难以安息，
残春未尽离思乱。
河口之虾，
缅怀海底的珊丛，
风中落花，
永别树冠的枝簇。
烈酒燃烧思绪，
醉梦醒时泪愈流。
前程险阻，
归乡无路，
常想天涯日暮，
离岸小舟，
沧海之心陷迷途。”
她越唱越伤心，难过地哭了起来，哭了很久，迷迷糊糊睡着了。
前行
第二天清早，安迪在外面嘶鸣着，仿佛在呼唤圣塔安娜起床。圣塔安娜被吵醒了。她揉揉睡眼，拭去昨夜眼角未干的泪水。之后起床收拾帐篷，给马解拴，将所有的行李重新绑到马背上。她向北方张望着，只见莽莽荒原，一眼望不到头，长叹一声，上马起行。
中午，安迪跑累了，圣塔安娜也饿了。照昨天那样，她给自己蒸好米饭，饮下一瓶矿泉水，然后取下马背上的大型桶装水喂给安迪，并让它在周围寻找荒草充饥。休息一个小时后，继续前进。太阳的影子在旋转，他们在原野上狂奔着，洒着汗水。直到夕阳的霞光染红了天空，他们的脚步才渐渐减慢下来。
夜晚，圣塔安娜安顿好安迪，自己搭下帐篷，钉好钉子，简单地置放好物品后，就拉好帐篷的布帘睡觉了。这一次她睡得十分香甜，而且中间也没有醒。
就这样，圣塔安娜昼行夜寝，与安迪为伴一天天行进着。在旅程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消抹不掉离别的惆怅，但随着生活经验的积累，圣塔安娜的独立能力也日渐增强。她记得临走时母亲留给她一个小本，上面写着各类家常菜的具体做法，就决定照着它学做。起初她经历过几次失败，不是把青菜炒焦了，就是放盐多了，也发生过像在雨天把柴草忘在帐篷外结果被淋湿的事情。甚至有一次因为生火时睡大觉把一丛干芦苇点着了，安迪吓得大声鸣叫她才慌乱起身，好不容易用布幔把火扑灭。她的一个小包裹被烧成了炭球，好在及时发现，才没造成大的损失。但日后的时间里，圣塔安娜的“厨艺”确实提升了不少，有时她觉得比妈妈做的还好呢。
在晚上，圣塔安娜有时会忘了加衣，结果冻感冒了，鼻塞严重使她喘不上气，她的脸蛋也烧得通红。于是她不得不停下来休养，每天晚上，她用锅烧好热水，亲自把带来的草药煎好，临睡之前，她每次脱下衣服后都会用蘸了热酒精的毛巾认真擦拭着身体。休息了几日，她的病情好转了，继续驾马前行。以后圣塔安娜就特别注意晚上不能穿的太少，此后她很少感冒过。渐渐的她能独自做很多事情了，也逐渐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心里难免会因挂念家人而难过，但她还是决定坚定不移一直走下去。
回忆
背后红尘越拖越长，圣塔安娜发现自己和安迪渐渐离开了烟尘的聚集带，空气渐渐清新起来，也能看到星星了。有一天晚上，她平卧在草地上，望着夜空。乌林地区的夜是多么迷人啊！众星拱月，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巨龙一样在宇宙奔驰，漫天繁星犹如一颗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其中有一个星座在青龙下方盘踞着，形状好像一只奔跑的白狼。萤火虫在草丛中飞动，清风带着花草的香气。圣塔安娜陶醉着，看着皎洁的明月，光芒像流水一样沁入心脾。星星点缀在月亮的周围，尽管它们光芒暗淡得多，远没有明月那么引人注目，但圣塔安娜觉得，它们仿佛是一个大家庭，有星星在明月周围，月亮不会感到寂寞，星星可以在夜云之间追逐嬉戏，也可以安安静静地躺在月亮的小床边，听月亮给它们讲宇宙的各种传奇奥秘。尽管她看不到月亮的小床有多么漂亮精致，但看到揉碎的夜云，却能想象到它盖的被子一定非常松软透气。如果它累了，星星也困倦了，它们在各自道一声晚安之后，又会在梦中相遇，共同渡过一个美好的深夜，直到太阳升起……
“美丽的月亮啊，多么羡慕你能有这么多亲密的兄弟姐妹，你不会像太阳一样，用强烈的光芒将所有的星星都遮挡起来以显示自己的辉煌。星星距我更加遥远，因此光芒比你的暗淡，但只有当你们在一起时，才让我想到一个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天空才能组成一幅浩瀚而神秘的画卷。其实我也不孤单，我有好多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尽管他们与我相距万里，但有他们的关怀，我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梦。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你们的照耀，我的心中就会充满爱的温馨。”她仿佛看到了梦中那个男孩正在满月中向她微笑，心里动情地想念着妈妈，丽莲，亲戚朋友，还有曾在梦中给她治伤的女神。
在月光下，圣塔安娜想起了一首歌:
“月华星繁清风香，
银河腾龙越天狼，
缠绵情人隔河望，
醉迷爱恋仲夏晚。
一叶扁舟，
载我高歌渡险滩，
长风巨浪，
不敌少女追梦心。
千里丝线连故土，
日渐拉长永不断。
酸甜苦辣，
恩山情海，
连梦镶嵌我心田。”
“这首歌唱得多么美妙啊，我想，大概作者也是生长在乌林地区的吧？”她对着月亮，轻轻把这首歌唱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火红的太阳悬挂在明净的天空中，圣塔安娜起床走出帐篷，被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惊呆了:金色的云层将红日团团包围，只露出半边在外面，仿佛一张在羞涩中微笑的人脸。离太阳最近的云层都被染成了赤色，一望无际的荒原也被照得泛着金色。这就是“火烧云”啊！圣塔安娜望着红日和赤金色的云彩，感慨万千。于是，她双膝跪地，对着红日顶礼膜拜了三次。起身后，圣塔安娜收拾行装，安迪带她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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