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张岱《湖心亭看雪》,偶有感怀。
天降大雪,童心顿起。我对孩子们说,这节课我们去操场玩雪。话音未落,孩子们就向着操场的方向,飞奔着,跳跃着,欢呼着。鹅毛般的雪花,柳絮一样在风中飞舞。到了广阔的空间,顿觉上下都白茫茫的一片。孩子们你追我赶,大呼小叫,团起雪球,你扔我,我扔你,快乐晕染得两颊绯红。有几个胆大又调皮的,竟拿了雪球来扔我,紧跟着的是只有未涉世事的孩子才有的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一串,飞向校园的角角落落。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苍茫天地间,我突然不想喊,不想笑,更不想像孩子们那样喧嚣沸腾。一份孤独油然而生。我站在操场中间,静静的,一动不动。自顾自的看着那雪花,一片一片,一团一团,从楼宇的夹缝间,从树枝的交错间,从枯叶的缝隙间簌簌而下。仿佛看到一个仙子,舞落了一世的忧伤。
记得上初二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中午很多孩子都不回家吃饭,和我一个村庄的,就我自己一个人回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人在大雪里飞奔。一口气跑到了离家还有一半路的桥上。在桥上,我站住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整座桥,整条河,整个村庄,村庄里那些高大的白杨,还有一望无垠的田野,都在满天纷飞的大雪中沉寂了。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大口的喘着热气。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所能看到的世界一下子孤独了自己。当时的那种孤独茫然又陶醉的感觉至今还清楚的记得。
也许,当世界都沉寂下来,人才更容易发现自己原来是天地间多么孤独的流浪者。
柳宗元笔下那个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寂静时空里“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渔翁,谁能说不是柳宗元孤独到在与天与地与山与水在对话?诗书满腹,无处施展,郁郁之心,谁能走进?唯有簌簌飞雪的苍茫天地。
晚明的张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破床碎几,残书数帙。二十年后用一枝蘸满孤独的笔回忆了在崇祯五年十二月的一个大雪三日的夜晚,独往湖心亭看雪的事。我想,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幽静深远,孤独广阔的夜晚?大雪三日已经是千里冰封,万里幽寂。张岱还要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独往看雪。真的,他看的不是雪,而是一世的孤独。非在这样的时空,张岱难以向天向地向山向水传达他的孤独,非在这样的时空,张岱难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那颗为三千里地河山尽归满人而挣扎煎熬的心!
养一份孤独在心里吧,也许只有这样,你才会保持一颗本真的心,无须历尽繁华,无须走尽盛世,就能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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