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是我十几年前在稻香驿工作时的一位同事,年长我九岁。按理,在驿站工作的官员胥吏,应是谨言慎行、中规中矩的。但阿光却是整天嘻嘻哈哈、为老不尊的样子。
我和阿光的初次见面,颇有趣。那年,我初入职,分配在稻香驿为吏员,开始在办公室,负责内务考勤等事。上班第一天,我便到各个办公室串门,认认人头。但是没有见到阿光。
直至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问我,你是谁?在干什么?我以为他是办事群众,正疑惑他对我的质问呢,于是反问他,你谁啊大叔?有什么事情咩?此男略整衣冠,说,我是阿光,本驿XX办的阿光。于是认识。
后来,据其他同事介绍,阿光在XX办负责排查工作,外勤较多,而又爱打牌梭哈(一种赌博形式),所以常不在单位的。我当时刚上班,不知人情世故,就疑惑,常不上班,一个月不签到,领导不管吗?同事的解释是,阿光是差额编制的胥吏,每个月只有碎银几两,单位也没有另外加钱给她,所以对于他的不签到,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经此同事一说,我才知道,一个小小的驿站,人员身份却是复杂的很:有官员、有吏员、有胥吏、有脚夫等等,吏员还分举人出身和秀才出身的,胥吏则分为全额胥吏、差额胥吏,就连脚夫,还分长期脚夫和临时脚夫,更有甚者,差额胥吏还分差额50%、差额60%、70%等等不同的类型——我当时是云里雾里,傻傻分不清楚。直到工作多年以后,我才把这凌乱的人员身份搞清楚。
回头说阿光。因为领导对此爱管不管,阿光自己又无把控能力,所以他的上班时间,是多半在赌场度过的。据知情人士透露,阿光曾在赌场连赌三天三夜。不知是真是假,三天三夜不睡觉,受得了吗?但他经常是深夜赌博归来,却是有目共睹的。
据食堂阿嬷说,阿光之赌,是不光不归。你看赌博吧,有些人是输掉多少钱,就起身回来,或是赢到一定数目,就打道回府。但是阿光呢,从来没有主动离场过,除非赌场关门,或者赌的身无分文——还要把边上的能借的到的钱全部借光,直到输的光溜溜的,才兴尽而归!
食堂阿嬷说,阿光的性格是,不输光就睡不着!以阿光的赌技,若能有所节制,怎么会输呢?你看他平时和我们玩牌,哪天不是赢的啊。我打趣道,是不是阿光这名字取得不好啊,阿光阿光,怎么不输光光呢,他应该改名叫阿赚才对,哈哈。食堂阿嬷道,也可能和他办公室的风水有关,你看,他办公室直对大路的,犯冲啊,怎能不输啊。我没有反驳食堂阿嬷,心想,阿光也没几天在办公室的,要冲也冲不到吧。
阿光虽然逢赌必输,常常身无分文,心态却还是不错的。我和他同事一年多,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乐呵呵的,就是输得光溜溜的时候,也是一脸平和,算是一个淡定的家伙。
特别是一年之后,我调去负责XX办工作,阿光便成为我的科室人员了,接触稍多,更是明了了他嘻嘻哈哈没头没脑的乐观。可惜的是,他被赌博这个恶习害惨了。因为不好好工作,单位也没有补钱给他,更没有努力使他的差额身份变为全额。而他自己则得过且过,除了赌博还是赌博,堕落至极。
不过,阿光有一手值得称赞,就是泡妞技术了得。常听同事说起,又在哪里哪里见阿光带年轻漂亮女人了——阿光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中年男子,还一脸横肉——那些年轻漂亮女人是怎么看上他的呢。真心搞不懂。难道是喜欢他的乐呵呵?同事还说,那些女人对阿光很不错,在阿光输的光溜溜的时候,还常接济阿光。真是艳福不浅(不可思议)啊。
后来,阿光是因为赌博跑路了。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没有能力偿还,他的老婆、女人也是爱莫能助。他的差额胥吏身份,也在一场整顿时被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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