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陶渊明《拟挽歌辞三首》
图/梦里梵高
前两天,一位大学同学说起她跟她爷爷的事情。
她晚归回来,爷爷还没睡在等她。
爷爷: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同学:有点事,你去休息吧
爷爷:饿没有,煮点东西吃吧
同学:不用
爷爷:我给你烧了一壶水,你拿去洗。
同学:好。
洗漱完,准备睡的时候掀开被子,爷爷在被窝里塞了个暖水袋。
我的生活也曾有个人这样爱护着我,如今给我温暖,给我光的人,世间再无她的踪影。
2018年12月30日,冷空气来袭,广州的清晨显得有些寂寥,可能与放假也有些许关系,去公司上了半天班,回到住房就躺下了。
再次睁开眼,邻栋小屋的灯光透过窗,天黑了,抱着冷掉的暖水袋,蜷缩着身体,企图再一次入睡,油锅遇水哔哩吧啦的响声,人模糊的细语声,却清晰入耳,扰得人难以入睡。
手机显示18点多了,睡了多久,3小时?4个小时?确实是该起床去买菜做饭了,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想“以后,不要睡午觉了,一不小心睡到黑夜,这时人容易矫情”。
如果你在,房子肯定弥漫了饭香味,锅里有饭,碗里有汤。这样寒冷的天气,你躺在黄土里应该很冷吧。
去年的今天,你坐在一张梨木椅子上,打着瞌睡,我轻轻抱住你,有呼吸,有心跳,有温暖,阳台的两只鹦鹉则安安静静的,吃着菜叶子。
你睁开眼说“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抱着你,没说话,除了暗自流泪,为你,我什么也做不到。
不久后,你病到了吐血,眼见你形如枯槁,躺在灵堂,入黄土,那个地方是你年轻时守夜的山林,让你感到很害怕的地方,如今你日夜与这片山林相守。
你走以后,我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你,然后泪流满面。想念你成了我的执念。
有人说,在街道实景地图上,如果有幸你能够找寻到心中挂念之人。
输入你的生活轨迹地址,烈日当空,熟悉的街道、公园空空荡荡,那条街的长长的阶梯不见你的身影。
曾经我们有这样的默契,周五你在公园等着我路过,然后一起回家,周日你在公园与其他老人闲聊,我到公园去找你;后来,搬房子了,上下学不用再经过那公园,那条街成了我们常常相遇的地方。
为何我会如此固执地认为那条街能够找到你,当时你们没有把新家地址告诉我,那座熟悉的县城变得陌生,心里的不安无限放大,彷如被抛弃一样,然后那条街出现你蹒跚的身影,委屈到要哭。
“上周怎么没回来”
“有同学一起在校”
“外婆,你想我吗?”
“想”
那个“想”字,安抚了我所有的情绪,上天肯定见我太敏感脆弱了,所以派你来我身边,陪我成长,不知是不是我做了“恶”事,所以上天把你召回去了。
如今,不只那条街,这个世间所有路不会再有你的归影。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道理我甚是明白,放到你身上,我就没法释怀,亦不该怨任何人,但我却怨了,怨你的三女婿也就是我的父亲,怨他没在你生前看你一眼;怨你的小儿,现在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甩”了你,去四处游玩......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我却深陷这泥潭走不出来。无数次穿过那一条条繁华的街,假设了无数次,如果我早出来工作一年,这些你就可以看到了。
“通常,我们会产生两种幻想:第一,我们容易想,如果我做了什么,亲人可以不死;第二,死去的亲人在那个世界很孤单,希望得到我们的陪伴”。
“当我们幻想‘如果我做了什么’时,那事情的另一面是我们没有这么做。由此,我们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为亲人的死亡而负责。”
这两句话如棒榔一样,原来对于你,其实我更怨恨自己的无能,某些选择。
如果2012年,我不选择复读,我肯定出来工作赚钱了,能带你走走。如果2013年,我不填报外省的学校,就可以多陪陪你。
我总觉得你孤单,需要我陪伴,也许正如武志红老师说的那样,其实你并不孤单,那个世界你有爸爸妈妈,能见到你早夭的孩儿,你的丈夫。
然是我需要你,而非你需要我。
然你在我生命那么久,我怎可能不想念、不自责、不难过,怎可能轻易放得下,斩得断羁绊。
以前
“过年,回哪?”
“我外婆家”
“放假,准备去哪玩”
“去看我外婆”
现在
“过年,回哪?”
“嗯......不知道”
“放假,准备去哪玩”
“不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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