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

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人正玩着手机，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焦急地问司机。

女人：“这是哪里？你绕路了？”

司机：“绕不绕路我不知道，我是按导航走的！”

女人：“这一定是绕路了，我从没走过这条路。”

司机：“很正常，北京这么大，你不可能认识所有的路，只要能回家不就行了。”

女人：“我不管，我每天打车回去都是25块钱，你绕路是你的事，我只能给你25块钱。”

女人说完撇头看着窗外。

司机愣了一会儿，轻轻地哼了一声。

司机：“我说小吴，话不能这么说，就算要说，也不能这个时候说，要是我是坏人呢？”

吴看了一眼司机，司机穿着黑色的T恤，脸上坑坑洼洼，浓浓的眉毛，浓浓的头发，剃掉的胡渣下面留着一大片青黑的底色。

吴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连忙取下来，故作笑容说。

吴：“坏人？我还是坏人呢！”

司机呵一声，沉默。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停下来。

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突然开口说。

司机：“你知道等你下车后，我会干什么吗？”

吴看着司机，不知道怎么回答。

司机：“等你下车后，系统会给我再派一个单，我会接上另外一个人，把他送到目的地，完了后，系统又给我派一个单，我又接着送另外一个人……”

吴只能一边听着，一片刷着手机。

司机：“送完一个又一个，送完一个又一个，好评越来越多，系统就会一直派单，我送的人越来越多，跑的路越来越多，账上的钱也就越来越多……”

吴正在刷手机新闻，一条标题吸引了她——“少女网约车失踪”，吴点进去，里面有张监控照片，是夜晚拍的，里面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模糊的车牌只能分辨出尾号是43。

吴赶紧点开约车软件的界面，显示目前所坐的车，尾号就是43。

吴心头一惊。

司机：“但是总有一些乘客会抱怨我们绕路，我就不知道了，你说我干嘛要绕路？”

吴不确定司机是不是在问自己。

吴：“啊？”

司机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说我干嘛要绕路！”

吴紧张地看着窗外，外面是一个陌生的十字交叉路口。

绿灯亮起，汽车平稳起步，穿过十字路口。

吴紧握手机，脑袋飞速思索着该怎么办。

司机：“25块钱……25块……呵，看这架势，应该是没有好评了吧？”

司机盯着吴问，眼神透露出一股怪异的责备。

吴心慌，含糊其辞地回答。

吴：“为什么没有好评？”

司机：“为什么没有好评？这要问你自己啊。”

司机语态轻浮。

汽车突然转弯，驶向另外一个方向。

架在方向盘边上的手机开始报错：“你已偏离路线，正在为你重新规划路线”。

吴：“你这是往哪开？”

司机：“绕路啊，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就是25块钱。”

吴：“你干嘛？”

司机加速行驶。

吴：“停车，我不坐了！”

司机：“说坐就坐，说不坐就不坐，你谁啊！放心，肯定给你送到家，就是不知道到家是什么时候了。”

司机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吴：“你给我停车，不然我打电话投诉了。”

司机：“打啊，反正你早晚会打的，不过还好你还没下车，不然我就被你这个妖精坑大了。”

吴：“我怎么坑你了，明明是你自己绕路了，停车！”

司机：“闭嘴，再说老子弄死你！”

吴赶紧收声，心慌撩乱。

汽车在夜色里疾驰，路边一片荒芜。

吴焦急地看着窗外，盘算着该怎么办。

突然反光镜亮起来，后面来了一辆车。就在两车行近的时候，吴突然双手抓住方向盘，使劲往一个方向扳，司机吓得大叫。

司机：“你干什么！”

司机一脚刹车下去，汽车往右一拐，发出吱吱的刹车声。汽车侧着滑到路边，撞在护栏上，停了下来。

后方的汽车也跟着急刹车停了下来。

吴急速解开安全带，开门，匆匆跑向后方的汽车。

吴来到车边使劲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里面坐着一位眼镜男，大约36岁左右。

吴：“救命，我被人绑架了。”

眼镜男看了看前方撞在路边的车，司机已经从车里出来了，他站在车边，静静地看着这边。

眼镜男迟疑了一下，打开门锁。

吴赶紧拉开车门上车。

吴：“快走，快走，那人是杀人犯。”

眼镜男：“真的吗，不会吧？”

眼镜男犹豫地开车，汽车从黑车司机身边开过，吴从黑车司机的眼里，看到的是满满的怒火。

吴激动地语无伦次。

吴：“真的，新闻上登了的，黑色的汽车，尾号是43，他故意绕路，想杀了我。”

眼镜男：“那个新闻我知道，那汽车的尾号不是43，是48。”

吴：“啊，不会吧？那他，那他为什么……”

眼镜男：“可能就是想绕路吧。”

眼镜男肯定地回答。

沉默。

车开得不快不慢，眼镜男气定神闲，没有一丝慌乱，寂静的氛围反而更诡异。

吴握着自己的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吴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是48不是43？”

眼镜男笑了笑。

眼镜男：“哦，心灵感应吧。”

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是她感觉到一丝诡异。

吴仔细观察着前方挡风玻璃上贴着的各种证件，其中一张上面写着此车的车牌号，尾号是48。

吴的心一凉，太巧了。

眼镜男神情似笑非笑，专注地开着车。

吴：“我家在五隆区长牙路，你能送我回家吗？”

眼镜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一察觉的不满。

眼镜男：“哦，好啊。”

虽然答应了，但是车仍然稳稳当当地向前开着。

吴：“大概需要多久呢？”

眼镜男冷冷地说。

眼镜男：“不知道。”

吴：“哦……”

吴打开手机说。

吴：“那我来导航吧？”

眼镜男：“不用。”

吴：“没事，我导航吧。”

眼镜男大声呵斥：“我说了不用！”

眼镜男语气突然转变，吴吓得不知所措。

吴试探地继续问：“请问我们这是往哪开？”

眼睛男扶了一下眼镜，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眼镜男：“你烦不烦啊。”

吴紧握双手，不知所措。

汽车在黑夜里继续前行，吴内心忐忑不安。

突然，车缓缓靠边停下，熄火。

吴看了看窗外，一片荒芜。

眼镜男没有说话，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头，站到吴一侧的门边，背对吴，开始解裤子。

吴看着方向盘，呼吸急促起来。

突然吴快速移动到驾驶室，关上车门，迅速上锁。

眼镜男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拉门，门没开，一手提着裤子，绕到驾驶室，眼镜男尿还没撒完，一路滋着。

眼镜男来到驾驶室外疯狂敲门。

吴扭动钥匙，汽车启动。

眼镜男赶紧又绕到车头前，晃着双手，裤子掉下去，又提上来。

眼镜男大喊：“你干什么，停车，停车！”

吴挂挡，踩油门，汽车猛地往前一窜，眼镜男光着屁股，双手扶住车头，想抵住车。

汽车突然倒车，眼睛男趴倒在地上，汽车转向左边，往前冲出去，突然砰砰隆一声响，汽车猛地颠簸一下，压过一个巨大的障碍物。

吴从后视镜里一看，路上躺着光着屁股的眼镜男。

汽车在路上急速行驶。

吴仓促地打110，手机没电了，滴滴两声关了机。吴情绪终于崩溃，泪水哗啦啦流了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继续往前开着，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汽车穿过一个山洞过后，路边依然是一片荒芜。

突然吴看到前方路边有个亮光在划动，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在摇动手机。

吴驱车呼啸而过，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汽车慢慢往后倒，路边的那个人小跑着过来了。

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大概20来岁的样子，油腻腻的长头发，留着稀疏的胡子。

吴后悔了。

小伙子拉了拉门，没拉开，他向吴开心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示意门锁着的。

吴无奈打开开锁键，副驾驶的门被拉开，小伙子开心地坐上车。

小伙子：“今晚上的车好少啊。”

小伙子警惕地往后座看了看，后座空无一人。

小伙子：“你一个人吗？要去哪里？”

小伙子安心地坐下来。

小伙子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女性时尚包，显得格外别扭，吴没多想，问道。

吴：“我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小伙子愣了一下。

小伙子：“哦。”

小伙子掏出手机给吴，吴刚要拿到，小伙子又缩回来。

小伙子：“你要用手机干嘛？”

吴：“报警。”

小伙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抱紧怀里的红色包，惊恐地问。

小伙子：“为什么？”

吴：“我遇到杀人犯了，快点！”

小伙子把手机放入裤袋里。

小伙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什么怎么知道的？”

小伙子打开红色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工具刀，指着吴的脖子。

小伙子：“妈的，你敢报警，老子杀了你！”

吴吓得大叫：“啊！”

小伙子：“别叫！”

吴停下叫喊，眼睛惊恐地盯着刀。

吴：“你，你想干什么？”

小伙子盯着吴的胸部，腼腆地笑着。

小伙子：“我啥都想干。”

吴：“不要，我把钱都给你。”

小伙子：“你的钱本来就是我的了，不用你给。”

吴：“啊……不要！”

小伙子捂住吴的嘴。

小伙子：“别喊，再喊我就！”

小伙子扬起刀，吴吓得赶紧收声。

小伙子：“把衣服脱了！”

吴摇着头。

小伙子：“妈的，赶紧脱了！”

小伙子站起来，一手抓住吴的衣服使劲拉扯，吴死死地抓住衣领，小伙子对着吴一顿狂扇，吴使劲挣扎，汽车剧烈地晃动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车后方传来，把汽车撞得头着地立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车窗玻璃碎裂，车里的安全气囊瞬间弹起。

从后方驶过来的尾号43的黑色轿车全力撞在48的车尾上，43号车冲出道路，撞在一跟电杆上，侧翻了。

夜色中，小草轻摇，蛐蛐叽叽地叫着，两辆黑车被撞得面目全非，歪歪扭扭地躺在路边。

43号车里，司机夹在安全气囊中间，昏迷过去。

48号车里，鲜血不断流到地上。副驾驶上，安全气囊夹着姿势怪异的小伙子，小伙子已经昏迷，他手里紧握的刀却刺在自己的胸口上。驾驶座上，夹在安全气囊里的吴双手紧握住胸口的衣领，在胸前做出防卫的姿势，刚好应对了突如其来的撞击。

此时，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咳了一下，缓缓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