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与道

禅与道

佛教进入中国之后，与儒家、道家融合，而后开创禅家一宗。皆言“禅”与“道”不可说。妙不可言，不可思议。那么，越是如此神秘，就越使人好奇。 　　 　　

老子的道德经，效天地之道以为人之德，短短“五千文”，费古今多少思量。若非当年函谷关尹喜拦截，强行让老子留下一部著作，中国传统文化就会缺少韵味。道法自然，不言美善而至真；事处无为，孕生万物而不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胸怀真犹如母亲啊。从无生有，静中存动。那么，致虚、守静，以生妙有、容万物 。天地之间因中空而动静相生，万物皆活。中空可容物。做人亦当虚怀若谷，有容乃大。用道，犹如水之入渊，冲而不盈，来不拒，去不留，留存无碍而不住。那么做人应淡泊明志，宠辱不惊，不患得失。上善若水，甘居下游，且能纳浊。浊，以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人效此道，于尘嚣中沉潜静定，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企者不立，跨者不行，天地不能久。人应学会不希求永恒，不好高骛远。大智若愚，在拙朴的平凡里包孕着怎样的智慧玄思。处世犹豫，在不露的深藏里其实已洞穿了先机。 观天地之道，是那样自然而然，笃定超然。

与释家的禅，其实哪里有丝毫相悖呢？

禅之定、净，与道之安、静，可谓异曲同工。

释家佛，因为中国的道，而生出了空灵的禅之意境。禅，只有与中国的道相结合才真正生出无限意趣。无相、无住、无念，三位一体。 　　

我，受着人世时间空间寿命的限制，一颗活心，犹如泉源，汩汩生念；而以我有限之尘心所生尘念，为生死为病痛为爱欲故生忧喜生惊怖。倘若冲破我的有限，冲破爱的无常，使我的一颗心不与尘埃相染，我有何忧，我有何怖？ 　　

禅意，亦从天地可得。一粒沙、一朵花，一枚月、一片石，皆有禅意。人之心，若与天地之心相慰藉，生生念念，何曾有挂碍？我，不过活在呼吸之间，前不悔，后无嗔。生生世世之我，如月、如石，以禅心入世，自摈弃无谓的烦恼而生万千般若。

道家云“静”，听觉的透明。佛家云“净”，视觉的透明。其实都是欲表述知觉的透明。表述一颗慧心，用心体会“净”“静”，内外空明，与己不相染，皆得自在。

道家说“无为”。其实是，以虚空容生生不息之妙有，正是效天地无为而无所不为之道。哪里是真的无为呢？

佛家说“空”。但是，大乘中乘小乘浩浩之佛典，却是海一样的大慈悲。菩萨，生生世世甘为尘世牺牲，又怎么能真的是空呢？

而禅和道，在中国的文人手里，又演绎成了千变万化的审美意趣。我看《菜根谭》即是看道骨禅心。“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之妙。” 动中沉潜静定，静里自有乾坤，何等的气象！自是道家仙骨。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正一点禅心，兼取自然之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 。“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你自拈花，我自微笑。会心处何必多言。但解禅心道意，便不难了解古人为何有这般意趣。《菜根谭》正是禅道境界，又不失儒家之儒风、墨家之侠气。 　　

袁宏道的《叙陈正甫会心集》，关于意趣，也写得极好。 “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一语，唯会心者知之。”

《菜根谭》，古人深得意趣之诗、画极多。禅与道，正是美之凭据。古云“会心不在远”，说得极是。

心道有心助缘，却无力逐一破解。惟将一己私见，或顿悟之解，释与诸君，千万人中，若有一人之自性有一丝触动，足慰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