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三天，学校开运动会，趁此机会，我带了一些宿舍不用的东西，放回家里。
火车上，座位对面，坐了一对老夫妻，简单聊了几句后得知，他们特地从上海过来，到甘肃张掖去看丹霞地貌。
武威火车站
座位周围的几个中年人闻听此言，七嘴八舌的问，您的儿子呢？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这么大年龄了，不担心您吗？
老太太笑着说，儿子在美国开公司呢，忙得很，没时间回国。这一句话，对于我们甘肃大部分人来说，无异于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
邻座自知没有家长里短可说，神色之间，羡慕又加尴尬。
我也是甘肃人，家在甘肃武威，古称凉州，在兰州上学。
这几年偶尔见的沙尘天气。
老爷子精神很好，面色红润。他说他是40后，我说我爷爷也是40后，属马，不知您属相是？老爷爷略显尴尬的笑着说，他不太懂生肖。
在我老家武威，老人们把虚岁、属相、还有各种复杂的亲戚关系，以及亲戚之间的互相称呼，都跟计算机一样，梳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清楚。只要你说出你的属相，他们分分钟能推算出来你的年龄。
这位上海的老爷子，可能不关注这些，毕竟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一些传统的东西，已经被淹没的差不多了。
我感觉到我问他们年龄，还有子女是什么工作，可能有些不太礼貌。这些问题，对于农村人来说，不算是什么隐私，平时大家聊天，也都是这些话题。但是老夫妇还是说了，并没有什么保留之处。
老夫妇只有一个儿子，年龄和我父亲相近，在美国开公司，小孙子在美国才刚出生。国内只有他们夫妻两个，退休了也无事可做，就到处旅游，光国外就去过六十多个国家，有的国家都去过两三次了，国内也跑遍了，觉得各地景色也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二
他们第一次去国外，是去巴黎玩。想想一对老人，语言又不通，可他们就敢去那里，这点我很佩服他们。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即便是年轻人决定要去，也会犹豫一下。
他们在巴黎街头，也经历过抢劫，还好有惊无险，只是损失了一点钱财。
言谈之间，也得知了一些国外的情况。巴黎人做事效率太低，慢腾腾的，他们很不习惯。
我又想起我一位微信好友，也是一位长辈，在巴黎生活，车坏了去修车，二十多天了还没修好，气的他发朋友圈感叹，这办事效率，太低了。
在这点上，中国人的勤劳，不是吹的。
我问他们来甘肃习惯不习惯，他们笑着说空气太干燥，吃的也不习惯，特别是牛羊肉。
作为一个甘肃人，听到这话，我很惊讶，竟然有人不喜欢吃牛羊肉？？？我觉得牛羊肉很好吃呀，外地人说羊肉吃起来有膻味，不喜欢吃。据我的经验，这有两个原因。
一是厨师水平不高，做的不好吃。二是羊肉本身有问题，有一种公羊，是专门用来配种的，这种羊最难吃，膻味特别大，如果羊肉不好吃的话，那么多半就是遇到了这种羊。
他们说他们不吃牛羊肉，平时主要吃猪肉，还有鱼和虾。嗯……鱼虾，我只是在吃火锅的时候吃一点，平时还真是牛羊肉吃的多。
他们认为没有孙子他们也可以接受，我更感觉到惊讶。
在农村，迟迟不结婚，迟迟不要孩子，那父母着急的，就要拿棍子揍你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也就出来了，这点让人很尴尬，这是世俗的压力。
按道理来说，每个人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生活的不如意，很大程度上，和世俗的压力有关，你在和一股很强势的力量做对抗。
他们开明一些。
人生来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特别是贫寒家庭。养育子女本身就很辛苦，省吃俭用，供子女上学。其次子女成长的过程也辛苦。子女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背负了鲤鱼跃龙门的任务，要为改变自己命运、甚至家族的命运而不懈努力。
努力有回报了吧，皆大欢喜，意味着翻身农奴把歌唱。如果子女不学好，染上了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那真是让父母揪心，人生更加痛苦。
武威的公交
对于老夫妇这个阶层的人来说，有了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子女再不济，也有家庭经济在兜底。
有时候觉得培育下一代是有钱人的事情。对穷苦人家来说，在亲情的喜悦之外，痛苦居多，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苦命人，这个苦命人又要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斗终生了。
从兰州到张掖，中间停留武威，同时还要穿过亚洲最长的火车隧道——乌鞘岭隧道。
5月9日火车外的黄河
进隧道前，车窗外边是草色浓浓，绿意盎然，过了隧道，又是冰天雪地，前几天已经立夏了，可在山里，还有积雪未消。这种景象，很奇特。
5月9日火车外的景象
三
气质这个东西，真的存在。
老夫妇来自上海，虽有白发，却精神矍铄，没有老年人的那种暮色苍茫。整个车厢里，除了他们，都是我们这样的穷苦人。面色黢黑，黑里透红，为生计奔波，这是西北中年劳动者特有的面色。我们和两位老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武威街道
他们说的旅游经历，还有他们顺便提到的儿子的成就。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他们在炫耀和显摆，这是一种贵气。
他们很平静的闲谈，神态之间，没有盛气凌人，没有洋洋得意。寻常人若是这样发达了，早就是一副暴发户模样了。
老夫妇有福报，能够过这样的生活，能到处去看看。大多数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一辈子，世界那么大，却从来没见过。一辈子在温饱线上挣扎。
人生实苦，为生存而苦，为精神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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