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读书呢!”她细声细气地说。眉心微聚,眼波低横,吹弹可破的脸颊羞得菲红。
两年来这句话说了多少回,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一次比一次声音低。她有点想哭。
这次保媒的人地位不低,被保的人地位也不低,是个南下干部,年纪实在是大得太多了。她双手搓着衣角,双腿已有些站不踏实,两只脚倒腾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腰也有点挺不直了。
她已经换过好几次班了。一片乌云在心中弥漫。
桌上油灯摇曳,她双眼盯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女娃子读什么书啰,该嫁人了还要往外面跑,以后吃了亏才晓得就来不及了。”临行前娘恨恨地说,“你非要跟哥哥们比,你不知道自己是女娃子吗!”
“快些看!那是哪个啰!”一盏油灯幽幽地向教室对面的教师宿舍飘去。
“芳妹子又去找老师问作业了,班上就数她的问题多!”英妹子的声音里有点酸。
她知道,英妹子也常去那里问作业,所有的女同学都喜欢晚上去问作业。她从来没有去过。但她喜欢听那个老师讲《红楼梦》。她们的教材大部分是老师自己编的。
“隔壁班有个江苏妹子被几个男同学开了玩笑,关在黑屋子里一晚上,出来后哭得死去活来,闹着要回家去。苏北呀!回去连饭都没得吃,饿死去啰!”梅叹了口气。
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手上的笔有点握不住。
“听说,对面那个老师喜欢上海来的娜姐,系主任也喜欢。他们在教师会上弄出好大动静。一个说新时代男女平等,恋爱自由。一个说地富子女没资格谈恋爱。”英子是个万事通,喜欢打听。
娜姐那件红毛衣全校只一件。她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娜姐爽朗自信的笑声。身体有种要缩小的感觉。
“谁赢了,官大的赢呗!”
一盏油灯幽幽地飘到她的面前,扔下一张纸条就走。
早晨,她推开窗,四月的风拂面而来,有点凉。她收拾好行装,去最艰苦的教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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