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过往行人匆匆。
一个十五六岁学生模样的女孩,在医院外徘徊已久,脸上一副忧心与恐惧的神情,终于,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脚步似乎沉重得抬不起,四周的空气也压抑得喘不过气。
看诊室门口,她没有立即进去,只在楼道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一对年轻男女从她面前旁走过,以一种厌嫌的眼神双双投向她,直到那两人走远,还隐约可以听见她们发出“咦哟”的鄙夷声,一阵阵敲击着耳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大脑似乎也被震得极痛,但心更痛。
埋在双腿间的头缓缓抬起,起身、敲门、推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在大脑空白之际)。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女医生四十岁左右,声音温和,工作牌上写有名字:覃方慧。
“做人流。”话从喉咙里卡出,头也瞬间低了下去,连同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的“尊严”二字也一起的,她不知道吐出这三个字时嗓子有多干涩,声音有多轻悄,但医生该是听见了吧。
“什么时候停经的?”依旧声音温和。
“都三个月大了,小姑娘。你再晚点来都不能做掉了。”温和里有一丝担忧。
……
开单检查,再开单再检查,一系列繁琐形式都在机械式随医生摆布中过去,只记得医生说:“听得见孩子的心跳了,他有些大了,得先打堕胎针。”于是堕胎针向右下腹落下,当晚就见不明液体从跨间流出,她一夜无眠。天明时医生来询问,听医生的话知晓了是羊水破裂,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又听医生开了药片,两片药,半小时吃一次,一次半片,吃四次。两小时过后,之后是剧烈的疼痛袭来,刻骨铭心。
见了红,打了麻药,上了手术台,女医生安慰孩子一般声音温和,喃喃着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之后的一星期里,她都独自去医院输液,我每每要同她一起,她都不愿,说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不放心偷偷跟着。医院里,我看见她平和的与医生微笑,与病人交谈,像是遗落凡间的仙子一般。
是的呀,最初望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觉得。
那是一个和风微拂的午后,昏黄的日光穿透叶隙,稀稀疏疏打落在她身上,花叶交杂的阴影将她的白裙子映衬得格外好看。风儿相携着樱花在空中欣舞,坠落……坠落……停靠在她的衣襟上,树下静静读书的人儿眉头微蹙,浑然不觉……
我爱书,也爱看书,深深喜欢着这样的女子,这样静静看书的女子,像仙子一般的女子。
第二次望见她,是两天后。大概许多的相遇早已命定吧,于她,我是这么认为。
我性子活,且泼,但偶尔也喜静,看书时总把自己丟在角落,学校图书室最里的书架下那一角根儿,总是属于我的地盘(霸道的这么说),因为少有人到那处才更深得我心。
“原来它在这儿呢,还不错吧?”她看着我手里捧着的《简·爱》,话音轻悄。
我抬头,见她圆圆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蹲下来,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她左眼外眦下方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痣,配上两颊的酒窝,整个儿像开在夜空中的花朵一般绚烂。
配不上爱情的女子(一)“是不错,你也在读它么?”此刻还在席地而坐、打着盘腿、背靠书架的我,看得有些呆了,略微尴尬的回她。
“不要将你的地界分我一半么?”她打趣着,笑意盈盈,两个小酒窝更深。
我向边上移了移,她也真就坐下来。
……
“林一尘,初一六班的。”她说着伸出手来,我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两手交握。
她说:“你刚才说这本书呀,算是在读吧,不过我都看完了,就在昨天刚还回来呢。”
她说:“简真可怜,从小父母双亡,在舅父舅母家还遭到虐待,想想自己真幸福,父爱母爱,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她说:“其实,我也不羡慕简这般的风雨爱情,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择一人而终便好了。”
她就这样悠悠的说着,像是在对我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我,早已合上书默默的听,不知听了多久。
她起身要走,又回头:“哦,对了,我把用惯了的书签落下了,来寻来着,没找到,还以为书被别人借走了就找不到了,这样也好,送给你咯。”
继而留给我的是一个背影,头发一半扎起来,其余自然垂在墨绿碎花衬衫上,下身是黑色棉麻长裤与绣花鞋,腰肢轻晃,踱步远去。
没来得及说声“谢谢”,也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的名字。等我再翻开书时,光滑的银杏叶片书签静静躺在书里,上面印有字样:“和风小扇摇落的时光”。
之后去到那处时似乎多了一些期待,但却没再看见过她,直到那本《简·爱》看完,也没有。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林一尘,是在学校举行的募捐活动上,有些心疼,有点落寞。但我并未看见她,大概此时是在家了吧,也对,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在家呢。担忧,无济于事。
第一年,就这么过去。
阅读还在继续,书签依旧光滑,时光任然流逝。
与她相熟,是在初二时候。那时候,她已经正常到校上课,并没有留级,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度过的那段日子,能否跟得上现在的进度。
一次统考,她坐我后面,看到她时,身子瘦弱了些,脸上挂着丝缕的愁容,是在担忧考试的问题吧。时间过去一半,我的卷子也做得差不多了,偷偷向后瞄了后桌一眼,大半未动,怕是不会做。
突然后背一下刺痛,被人用笔戳的,我轻微回头,看见她的嘴型是:借你的笔用一下。
在看看她手中那戳痛我的凶具,果然是空空如也,丝毫没犹豫的把笔递过去,当然,是趁老师不备的时候啦。
交卷时间快到了,我准备检查一遍再走,而她早已出去,最后站起身时看了一眼她的卷子,满满的做完,带着些许的佩服与惊讶离开。
出校门时,看到瘦弱的她在外站着,我走到她身旁,示以大大的笑,她递过笔,微微笑着,满脸的谢意与羞怯。
“谢谢你。”
“客气什么,笔不用还了,送你啦,当作书签的答谢可好?”我豪气的说着。
她不语,点点头。
我恍然大悟的说:“哦,我叫李惜缘,终于记得介绍了。”
她微笑着说:“嗯,我知道。”
我讶异的看她,她挥挥手中的笔,是呀,忘了笔上刻有我的名字了,额……这个就比较尴尬了,还好我脸皮比较厚,嘻嘻。
那个傍晚,我们一齐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霞渐渐向山岚退隐,潇潇暮雨轻惹尘埃,两个女孩一路上聊得很多很多,大多是些没营养的话题。
从那以后,每天我们都约定放学一起回家,一起谈天说地,分享一天中的开心,不开心的事。也曾一起做过许多“出格”的事,但也都是皮得不得了的我带着一尘去干的。
体育课,想到个锻炼身体的好点子,就拐上一尘翻墙出逃。一尘笨手笨脚的,我决定下去后又在下面接住她,结果就是没接到,两人一起摔了个狗吃屎,校外小卖部里买了必备的东西,蹦哒着到学校后山。
找一处干净的石头坐下,看小瀑布与山树交融的美景,吃喜爱的零食,偶尔为对方头上插一朵野花,也在石头上刻下心里话。
过后,去到溪流缓的地方,浸湿了长发,抹匀了洗发露,相互嬉闹着搓揉,然后静躺在大石头上,头发于水中,泡泡欢快的跳着舞远去,黑发随水漂流,冲洗干净后就着美美的阳光,一会儿就干了,日子过得好不惬意。有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又随意拧两下,匆忙到学校上课,这种情况下到教室,多数被笑成是落汤鸡了,哈哈。
也曾带一尘去过我读小学的地方,不过是逃课去的啦(哈哈,我保证没有把一尘带坏哦)。一起躺在草地上细语,嗅着槐香阵阵,回时吃着一尘爱的酸梅,很开心。
也曾一起爬山,也是逃课去(我依然保证没带坏一尘,哈哈)。爬山的时候,一尘告诉了我她的小秘密,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他人很老实,成绩很好,对她也好。我当然是极力鼓励她去追求,看她有些犹豫不决,也就没再多说。
山顶上有一棵粗大的木杉,被村里人奉为神树,树上有许多红绳,也是善男信女们挂的,我俩到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许愿,然后挂上折好的千纸鹤。
也累得够呛,在树下的石板上躺下,休息了个够饱,我突然想起来个事。
“一尘,我带了钱,要不然我们把想说的话写在钱上,埋在这石头下吧!”我激动的说,为自己的好主意打了满分。
“好啊!”一尘答应了。然后我们各自写下想说的话,写好后放在了石下。
也曾在晚自习过后,拉着闭上双眼的她,在足球场上一圈一圈的走,她很放心我,另一只手张开,像天使的翅膀一样,看得让人着迷。
……
第二年,就这么过去。
初三时候,一尘更注重于学习,而我顽劣,自然不能和她待在一起,我主动的离去,自然也就淡然了。
中考结束的那天,一尘喜欢的男孩子向她表白了,他叫成遥,真的如一尘所说的样子,她们幸福的在一起了,真心替他们高兴。
考试成绩公布后,一尘考了五百多分,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读于县第一中学,而我考了四百多,在第三中学,我们俩人也就算是正式要分开了。
毕业时候,我的同学录第一篇留给了她,写得满满的,很感人,把我读哭了。醉别西楼醒不记,聚散真容易呐。
高一时候,我们虽在一个城市,但还保持互通书信,偶尔见面为对方捧一支花,带一颗糖,写一首小诗……
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了孩子,是在高二时候,我看着她的悲苦,心里不是滋味,逃学出去偷偷看过她几次,不能帮什么忙,也不敢帮什么忙。
她最后和我说的话是在电话里:“惜缘,遇见你真好,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我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我走了,希望你为我活下去!”
……
这就是我和她的故事,我对成遥说:“为什么?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结局成这样?她就真的配不上你的爱么?”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抄袭,看者勿怪,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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