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证

驾照到期了，上午专门请了假去换新证。

想想自己从五年前的“马路杀手”，变成了现如今的“老司机”，很是为自己这几年的进步骄傲，所以对于更换新证，满心期待。

可一进办证大厅，我吓了一跳！人山人海，吵吵嚷嚷的，好似菜市场。等候区坐满了人，但站着的比坐着的还多！

我见缝插针往里走，想找个工作人员先咨询一下办理流程，不然二十多个窗口，真不知道该去哪一个。

转了一整圈，除了柜台里的，大厅里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都没见到！总不好插队到前面去问柜台里的人吧？于是只好咨询同来办业务的人。问了好几个，都不清楚，因为他们都是来处理违规的，自己的流程都还没搞懂呢。还好后来碰到一个了解的，告诉我在对角那俩窗口。

我又左推右挤地走到那边，取号等候。

工作人员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梳着一丝不苟的辫子，打了厚厚的一层发蜡，亮得反光。五官还算精致，化了个浓妆，脸上的粉底似乎比发蜡还厚。

等了大约十五分钟，叫到我的号，我愈加激动，结果那大姐拉过一个牌子给我看：

“换证出门右拐，拍照体检。”

“怎么不把这个牌子放在醒目点的地方呢，这样不是让人空等！”我有点不高兴。

大姐抿了抿她那桃粉色的小嘴，抬起那长得快要掉到桌上的假睫毛，给了我一个白眼，随后继续看向电脑。

行，这里你说了算，我先去拍照。

出了办事大厅的门，我前后左右转了一圈，没看到可以拍照的地方，回到办证大厅来咨询。她又是四个字：“出门右拐！”真是惜字如金啊。

我正想再问清楚一点，看见旁边一个中年人拿到了刚换好的证，赶忙先上前问他。

“你也不知道在哪里吧？他们这里真是的，说也不说清楚，就说出门右拐，我刚才都走到后面那栋楼去了，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

“它是要出交警大队的大门，不是这个办证大厅的大门，您出去以后右拐，走一小段路，会看见一个小亭子，就在亭子里拍照。”

我听完连忙谢过，还好问到了，这三十度的天儿，刚才走了一圈，鼻尖已经沁出汗了。

出门右拐，走了大概两百米，到了小亭子，原来真的是“小”亭子。进门左边一台复印机，右边一张桌子，往里一个不到三米的柜台前，坐着五个工作人员。来办事的人，都靠墙站着，挤得水泄不通。

我在门口问了下换新驾照要怎么做，有人示意我往里走，于是我侧身走到了最里面。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士接待了我，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驾照给我，交五十元，然后坐椅子上去，拍照。”

嗯，照做。拍完照，他又让我看了一下色板卡，过关后递给我一张申请表：

“去门口桌子上填，上面有模板。”依旧面无表情。

我填完表格拿回给他，他没接，指了指桌子上我的照片，还有另外两张表。我拿起来看了看，都是我的名字，问他：

“拿这些就可以了是吗？”

他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我，叫了下一位。

我拿着资料回到了办证大厅，可是大姐看过我的资料后，撂了一句：

“没有身份证复印件，去复印一下。”

“可是我问他们这些是不是可以了，他们点头了啊，没说缺什么。”

她抬头又白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她的电脑。电脑上一定有金子。

不就来回六百米吗？我再走一次，今天当锻炼了！

负责复印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个子矮矮胖胖，面颊更明显，肉乎得好像刚出锅的大馒头。

她帮我复印完了身份证，我刻意又问了一遍：

“拍照，三个表格，身份证复印件，这下够了吗？”

她瞥了一眼，也是不说话，也是只点头。这些工作人员一定是有经过专门培训的，连待客之道都如此一致。

“您确定吗？我这已经第二趟来了。”

她不耐烦地又点了点头，自顾自地忙去了。

我第三次回到办证大厅，大姐接过我的资料，贴上了照片，在电脑上操作起来。不到一分钟，她就弄好了，让我去隔壁窗口缴费，缴完费等一等，证好了叫我名字就可以来拿。

我长吁一口气，可算快办好了，我都已经满头大汗了。我转身要去缴费，刚迈出两步，她又喊住我：

“你这怎么没有驾驶证复印件？赶紧去补一下。”

这下我真的急了：

“您怎么不一次性说清楚呢？外面店里的人问了两次，都点头，你们都这样办事的啊？”

她第三次给了我个白眼，没有说话。

我心知跟她争吵无用，快步出门向小亭子走去。我是正面问复印店里的人的，他们每次都点头，是不是太可笑了？！

第三次来到这个小亭子，前面有五个人等着复印，我排到门口外面的台阶上了。站在太阳底下，我的后背已经开始湿了，幸好带了一把伞，不然估计能热晕乎了。

刚站好，听到队伍前面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跟复印店的那个小妹在理论：

“刚才问你资料够不够，你点头，结果里面的人说不够。你们该不会真的是为了多赚这几块复印费吧？不是的话，就该把话说清楚，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道理知道吗？”

刚才没跟我说一句话的小妹，这会儿把嗓子拔得尖尖的，简直可以划破天空：

“你这么瞪着我干什么！”

大叔急了：“我哪有瞪着你，你说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听了一通，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我一会也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很快轮到我了，我把驾驶证递给她，直奔主题：

“复印驾驶证。我刚才来复印身份证的时候，您怎么不说驾驶证也要复印呢！”

“你又没说你要复印。”她爱答不理地回了一句，像是记得我是谁，也像是应对惯了这种场面。

我本想讨个说法，结果得到这样的回复，刚冷静下来的情绪一下又被挑了起来：

“我一进来就说要换证的，来了两次，问了两次资料够不够，你们都点头，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不是我们的责任，你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什么资料，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

“里面让我们找你们，你们让我们找里面，这球到底踢给谁！”

她一边复印我的驾驶证，一边嘴里吐出三个字：“一块钱。”她不打算理会我的话。

“没零钱了。”我也没好气地回答。我确实没零钱，平时出门都不带钱包的，今天因为想着要拿身份证，就带了钱包出来。钱包里面只有一张一百的，刚才拍照花了五十，现在就剩他们找我的五十。

“微信支付。”她眼神看向贴在打印机面上的二维码。

看着她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我气不打一处来，抽出了那五十块递给她：“微信没绑定银行卡。你找吧。”

她急了，大肉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我找不开，都是一块钱的。”

“那就一块一块地找嘛！”我是故意的，我的微信绑定了银行卡，我就是气不过，可我也挺心虚的，他们能把店开在这里，估计附近都不会有别的打印店了，万一她急起来不给我复印可怎么办？然而她接下来的回答证明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你要等一等，找起来得花时间。”明显语气弱了下来，有点劝我的意味，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都折腾一上午了，不怕再耽误这一会儿。”我坚持自己的态度。

她不说话了，赌气似的狠狠地数着数，把钱一张一张翻得十分用力。我接过那一叠纸币，故意当着她的面再数了一遍，然后转身继续回到办证大厅。来回走了三趟，我的衣服已经湿得贴在后背上了。

我把驾驶证复印件给了大姐，然后去隔壁窗口缴费。那里没人，只好等着。等了十多分钟，才见一个瘦高个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

“十块钱，只能刷卡。”不记得这是今天见到的第几张没有表情的脸了，我都习惯了，微笑服务大概是他们培训课上才会有的东西。

我把银行卡递给她，顺便把刚才直接扔包里的身份证插回钱包，否则担心不小心拿东西的时候会掉出来。

我收拾好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我不明白什么意思，问她怎么了，她说：

“你还没给我身份证。”

“那你怎么不说呢！”

“我以为你拿出来就是给我的，谁知道你又收进去。”

……

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我等了一会，拿到了新驾照就走了，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人闹心的地方。走到门口，看到左手边服务台上摆了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印着：

“咨询热线：605XXXX”。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昨天的通话记录。昨天通过114查询这里的号码，本想咨询清楚流程，好提前准备，结果打了四次，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个电话号码正是605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