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夜,寂静深幽,窗外透进一线天光,映出灰白色模糊的墙壁,像一块卧在海水中只露出头顶的圆石,浸着破晓前冷的夜气。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有蟋蟀莫名弹琴,像梦境,熟悉的梦的尾端,像梦醒前的残识,一次次的轮回过了,再一次陷入期间,空洞安适地记不清梦的尾端之前了,也分不清须臾还是永恒……迷失在悠远的时间与空间里,不知道己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间、甚至于忘了我是谁……只剩仅有一个意象,在大脑意识里,像定格的影片一样,就要在一小片圆石上放映。我大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分明清晰的看到……
一望无垠,空旷而沉寂的原野,月色如流动的银,大地皆白,群山周延峻绝,默然矗立,天与地都已沉睡,就在最高的山巅,一只体态矫健的狼兀自蹲坐,正对着头顶的月亮长啸!那月,在墨蓝无星云的夜幕,出奇的亮,皎皎如玉盘,那狼嗥的声音,深邃、悠远,划破夜空,直刺天际,又以狼蹲坐之地为原点,一圈圈自周身扩散远去,山峦、丘陵、森林、灌木丛、旷野、渊薮……
你猜!在那样凄美的月光下,狼会用怎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月亮?就在这一刻,它不再是阳光下那只残暴而凶猛的野兽,它的眼睛是晶莹剔透的,甚至,瞳孔里面还映出两轮小小的月亮,甚至,那里面还滚动着一种亮的液体,好吧!让我们暂且称它为眼泪,毕竟没有人能说清楚,狼究竟会不会哭泣,又会不会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动,对于狼来说,月亮又意味着什么?也许,连它自己都不能明白,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在最高的山颠,为什么会有长啸,如此凄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狼如箭一般穿过原野,万籁惧寂,群峰俯首。在怎样一种意念支撑下,追逐还是追随,以奔跑将自己放逐,长时间的飞驰,短暂的停歇,又继续,在精疲力竭的那一刻,回头的一瞬,便会那个有美丽绝伦的东西高高远远的挂在那里,在她的照耀下,也总会有一个灰黑色古怪的家伙,跑在自己的前面,一起进退,几乎到了同呼吸同命运的地步,然而,即便拼了性命,都无法把这黑漆漆的影子甩到身后,那样子真是熟悉。
这模糊的意念,抛不掉心头沉甸甸,轻飘飘又看不见,这念头一点点在心头聚集,一天天增长变大,终于,就激发了胸中那股野性的征服一切的力量,于是,它辗转腾挪,连连跳跃,跑上最高的山颠,离明月最近的地方,仰望、凝视、叩问,于是,我们听到了旷野中一声声久违的长啸!
就在奔跑的途中,旷野急剧后退,森林群峰俯首的同时,它灵敏的耳朵还捕捉到,一瞬间因巨大恐惧导致的逃亡和撕扯所造成的混乱。当然,这并不重要,让它感到困惑的,还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东西,竟还可以那样安然挂在头顶,还可以美丽到无动于衷,于是,这引起了它一点点兴趣,它安静下来,久久凝望,它想知道:在一些黑暗的日子里,当那个黑漆漆,样子可恶的家伙都不来与自己赛跑时,它又去了那里,它究竟是谁?
它只得用一声声悠长的嗥叫,来表达自己的困惑,一直叫,尽管,它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在夜空里显得无奈苍凉……
时间流逝,窗外出现鱼肚白,夜气渐渐退去,浸于水中圆石,渐渐还原成白色墙壁,微微有些模糊。
固然,我不是那只狼,狼也不会像我一样思考,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半夜醒来,为什么又会有这样清晰而奇特的一幕出现,然而,我的意识却在这一刻清醒了。
黎明,依然深幽,蟋蟀依然在弹唱,那只狗或许找到了温暖的角落,已安然睡去,画面纠缠着疑问,我还在一遍遍思索。终于,一个词突然蹦出了我烦乱又急速运转的大脑,我想如果狼真的能够像一个思想者,来思考生命的话,那么它与月亮之间,那种纠缠不清的东西,应该用四个字来解释,那就是——“照亮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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