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

后来，你一个人面对那些寂静沉着的夜晚，那是一种岑寂是幽暗的有着朝朝醨鬽的鬼惑感，时常在你的童年想起会想起鬼怪志异。

她那时看美人鱼，然后一些复杂的梦境如在入睡在入睡前袭来。书上这样说，美人鱼潜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在大海深处在走过那些被遗弃的城堡里，然后发现了巫婆。巫婆说，你是如此美丽，而我已经容颜苍老，要用你的声音换来这一匙汤药，然后海底里那些鱼龙混杂的生物就不停的缠绕在她美丽的躯体上，是令人讨厌的虾是一团又一团的墨绿色海藻还有血口喷张的章鱼，那些海螺在深海的三千米，像是覆上一层又一层的绿泥。小美人鱼在经过它们的时候，内心紧张又担忧。那又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时海上发生海啸，大风将桅杆吹断，海浪不停怕打着礁石。王子在船只上摇摇晃晃，整只船顷刻翻倒，那些桅杆在大海中失去方向，迅速折断，王子在海上的泡沫里翻滚，他被海浪托到岸边，其它的姐姐在祖母的允许下可以漂出海浪，她们浓密的长满海星的头发在大海里丝丝缕缕，人生的第一次出海，不停怕打的海浪，让她们都感到怯场。那些翻滚的船只，她们奋力去拯救海上漂浮的人类，只留下王子一个人了，他被海浪托到礁石边的时候，小美人鱼精致小巧的耳朵被吹的凌乱，她在那片海浪不停翻涌时，将海上漂着的唯一衣服夺过来，狂啸的海风会将他吹乱，这么英俊的人类，她轻轻的抚平他。那时的礁石也被变了形，她只好潜入海底。

于是那些大海不停的在她的梦境中出现，暗黑的漆黑的夜晚，海风习习，16世纪的海岸，那些土著和部落在出海时，都要小心那美丽的女郎。

她在晚上入睡时，看到大风海礁。心里是那些被黑夜笼罩的夜晚，那些幽暗的月光洒在美人鱼的鳞上，那些海藻就像麻绳一样，在海底里深不见底。于是，墨角藻，海星，她时常会梦到掉入海里，那样浓重的黑夜，她觉得在梦境里犹如窒息一般。然后，那个美人鱼在礁石上一遍一遍唱着哀歌，这样的场景凄婉冷清。

她会在黑夜里不停的掉入这样的一片海里，感觉到了窒息。

王子在醒来时，那天海上刚好露出鱼露白，海边发出腥气。小美人鱼趁着祖母不在意，偷偷溜出海面，她在礁石后面偷偷观察着他。他的王国，带着一队浩浩汤汤的队伍在海上寻找着他，东方的烟花在空中第一时间发出求救信号。他的士兵还在说着，如果碰到美人鱼一定要抓捕她。小美人鱼只是听说，人类很可怕。

她盯着浅蓝色的书皮，上面是精美的精致的美人鱼，她时不时像是听到了美人鱼的歌唱。这种凄婉的哀伤的细微的在她的喉结轻微颤动时，是那大海边是那暗哑的礁石旁。她一定是担忧的害怕的，王子分明在他醒来之前，在眩晕时，轻轻瞌着的眼皮看见它。但是，他的嘴唇在喊着一个犹如公主般的名字，他急切的样子让她心疼。

她有时会在睡意全无的夜晚，会想起在电视机的一瞥，上面是真人版的动画片，美人鱼果然在那些幽暗的深夜，优美的鳞，月光柔柔的打在它的娇小身躯上，它一遍一遍歌唱。她甚至对暗黑的夜产生了非常大的抵触，她梦见自己在一片礁石上，那是被暴雨袭击过的大海，永远翻腾着的海浪，让心里是一片无助和荒凉。

那时，小美人鱼在看见了王子的笑容时，那样的瞳孔和翘着的唇，在海上时久久不能忘去。王子在船炮驶来时，在甲板上跳起了舞蹈。小美人鱼沉入海底，所有的五彩斑斓的鱼将她环绕起来。她暗自决心，去经过海底被遗弃的祖老时，那是无尽的海藻无尽的玄关，有吐着绿色泡泡的癞蛤蟆，还有已经千年背着沉重龟壳的乌龟，那些毒蛇在海底游动着，海葵长出幽深的紫色，无数的泡泡绕着她。癞蛤蟆在她身上爬来爬去，海蛇会结成团，从她身边经过。在经过那些海底的枯藤时，祖老喝令那些癞蛤蟆褪去，祖老递给她一种驱虫的药，祖老在海底的日子总是幽冥的，它用着哑语传递着，她很孤独，只有喝完这样的药，她才会像水母一样，透明而厉害。小美人鱼在14岁终于可以说话，她在第一次用声带时有着近乎撕裂的痛苦，那时，她总在歌唱，是姐姐们教她的。她的声音细细的哑哑的，在后来有着悦耳和哀婉的声线。祖老苍老的声音告诉她，在她张口的那一刻，她近乎不再想到自己已经苍老，如果能够在人类间生存，就要先学会像她以前的样子，那样的话，就是没有甜美的舌头，她点点头，锋利又钝的刀，是美人鱼小巧的舌头，我会给她保存下来。你的选择也许是如这把被遗弃的匕首一样，没有人发现，但还是随时都会锋芒毕露。小美人鱼从此失去了最优美的声音，祖老如海啸般的声音常常会让她像震耳欲聋。她的姐姐们都在心疼着她，小美人鱼在之前告诉她们，如何见到王子，他英俊的眉宇和深邃的眼睛会不会是那东方的王子。姐姐们告诉她，王子的宫殿就在那条湖旁，那里有着璀璨的烟花和婉转的鸟叫，只要沿着海边就能看见冰凉的大理石。小美人鱼在那个晚霞浮在海面的黄昏，她像是看见了世纪花园，哪里鸟语花香宫殿华丽，漂亮优雅的王子在宫殿旁踱步，小美人鱼在大理石的岸旁，偷偷注视着王子。他正和仆人在一起聊天。

王子在礁石时痛苦的表情，以及清晨洒在他脸上的光影，长长的睫毛投下好看的阴影。小美人鱼在他喃喃时，内心有未曾有过的满足。

她在匆忙的间隙，在疲倦的夜晚又拿起那本书，深夜假寐。她经常梦到了那些时刻，那些空白的时刻，周围的一切像是打了一层透明的光晕，一切都静静的安然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这个时候意识告诉她要赶快醒来。她应该在梦中梦到了王子，那是童话书里描写的样子。

小美人鱼再见到王子，王子在大理石旁时在一片花丛里，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时传在小美人鱼小巧的耳朵里。那个喜欢上人类的一个姐姐，也为此丢失了如海带一般的头发。姐姐说王子只有和公主在一起，而每一位公主都有着人类修长而笔直的腿，因为她们是在舞会上转的最久的，在盛大宴会的时候。如果和她们相比，你必须要拥有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腿。

她穿过被癞蛤蟆聚居的地下沼泽，这次那些海葵已经为她让开了路。祖老在海底不停的制造着她的药物，一种可以让你变美的药物，一种可以让你接近颐年的药物。无数的药物被保存在那些被沉入海底的铁物中，有无数层的锈蚀。祖老说，夺取你美丽的声音已经让这大海沉寂了，还记得你在那暗沉的夜晚唱歌时，那些出海的渔民常常停滞而忘记了桅杆的方向。我想要人类的腿，就是硬邦邦的像笨重的圆木一样，他们经常引以为傲的。璞和鳍幻化为人类的四肢，是需要千年的进化的，必须在陆地生存并加以劳作才能会有那修长的纤纤四肢。

而你在蓝色大海里那些美丽的鳍代表着你曾是大海的宠儿；而你的上肢曾在大海深处划出优美的弧线；而你的尾巴是你成熟和美丽的存在，它一天一天的丰腴像是你海星一般的胸部；那些鳞曾在海底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它们都说那是钻石的色彩。

如果把这优美的尾巴幻化成人类的腿，它将会让你在舞会上光彩夺目。但是你的鳞会有剥夺的痛苦，你的鳍会被分化，你优美的尾巴会有撕裂的痛苦，它会分开成为两条匀称的腿，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一点一点的撕裂，每走一步犹如走在利刃上，像是有匕首在刺痛你一样，它会从你优美的纤细腰部渗出血来。你的血高贵又饱满，你美丽的身躯应该承担得起它的高贵。祖老，叹口气，如果不能再变为漂亮的鱼尾，你就不能在大海深处游弋，啊，我可怜的小美人鱼。

她的姐姐们在一个暴风雨急骤的夜晚，托着她到王子的宫殿，哪里的大理石冰凉高贵。姐姐们就在大海里等待着明日的降临，等待着大海上的第一缕阳光。那时，阳光托在海面上，是一层又一层的泡沫在海上漂浮着。

王子在宫殿例行检队，美人鱼娇小的美丽的身躯在大理石上散发出皎洁的光芒。那晚的月光皎洁明朗。王子看到了岸边漂着的美人鱼，他的侍卫首先看到了她，报告给了王子。王子看到了这样的美人鱼，正在沉睡着的她，衣不蔽体。王子怜惜极了，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将她抱到宫殿里，王子照料着她，等待着她醒来。

她把书翻到背面，中午时分的光线打在书页上，刚才的文字令她不适。她的倔强来自于这，她的心痛也来自于这。如果在宫殿里会飞着一只漂亮的燕尾蝶。就像她知道一只漂亮的蝴蝶要经过多少次的蜕变。

海上的地平线会上升的非常快，海上又闪烁着一层一层金色的光芒。小美人鱼在那个清晨醒来，阳光洒在金色宫殿的的大床上。王子和他说话，她只是摇摇头，或者是想要张开嘴巴时有着哑言的痛。王子只是拉着她，照料着她。侍卫问，她会不是其他国家的公主，要不要联系其他国家的邻邦。这样说着的时候，她只是摇摇头。

舞会上的人们穿着华美的服，穿着美丽的鞋子。王子将王室里的衣物都让她试过，还有一双来自东方的美丽的靴。她的眼神总是柔柔的哀伤的像是一滩美丽幽静的湖水，她这样看着王子的时候，王子总是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儿。她总是能听到人类的语言，他们总会说，宫殿里来了最美的公主。

她在看书时，眼神微颌。一层一层的光晕将空间洇开来，她靠在墙上想起自己喜欢的男生，那也是在球场上当先锋的男生，踢球的时候总是率先出球。红色的发带将他衬的英勇骁战。她也曾在观众席下观望过他。

舞会上是来自各国的公主，都穿着香艳的衣服和用着令人呛鼻的香料，这是一种睦国。她穿着王子亲自挑选的衣服，是那皎洁如月光的颜色，王子说我守候了你整个晚上，它最适合你。舞会上那美丽的秀发那蜷起的发尾令每个公主都羡慕和着迷，舞会的舞曲一支一支奏乐的人永远不停歇，红衣的公主，狩猎的公主，还有它如皎洁冰月的公主。

向国王进贡的邦国越来越多，他们都想和国王结为最好的国家，国王问王子最喜欢哪一个。王子总是深情的盯着小美人鱼，他对国王说，她哀伤又幽蓝的眼神像那美丽的圣湖，我总是在其中沉醉，在那个皎洁的夜晚，我看见了她，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了她，国王，你应成全我们。

去邻国交友睦邻的日子到了，无数火药烟花在海上绽放，王子搂着公主，问她多美丽啊，它们和你一样。邻国的公主的裙子像是火烈鸟一般，那般鲜艳那般迷人也有着动听的迷人的歌喉，在她们的国家她热情的载歌载舞，王子的瞳孔里闪烁着火红的光芒，那公主拉起她跳起一支舞。王子说，她令我沉醉。小美人鱼在影火彤彤里被映衬着，他看见王子和公主跳舞，一支一支热情的公主也渐渐拉起她，她美丽而哀伤的眼睛也闪烁着火红的光芒。

在回宫殿的巨型大船上，人们和侍卫在甲板上喝酒聊天，他们歌舞升平夜不能寐。那天晚上无数的烟花在海上盛开，月亮也饱满起来。王子将她抱起来，她应该困了，未来的新娘这样说。明天就是我和你成亲的日子。

小美人鱼走出甲板，侍卫们都说，可惜了，美丽的新娘子不是你。啊，可是王子也很疼惜你。

那天晚上，她的姐姐们冒着违背禁令的危险浮出水面。祖老说的没有错，人类是最善变的生物，如果王子不爱你，你只有将这把涂抹着剧毒的匕首插入他的心脏，这样王子的心脏王子的心，只有在鲜血流到你美丽的腿上时，它才会变成原来优美的尾巴，这样，大海会接纳你，你们不能相爱。如果在太阳直射在海面上时，你还没能回到大海，你就会变成大海海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泡沫，像缺氧的鱼儿一样，翻出白色的肚子，带着腥味。大海会将你送到海边又一片海，祖老说也许这是你的惩罚。

王子明天即将迎娶这位公主。那位公主也在王子的怀里娇羞妩媚。

七点一刻，她醒的最早。她望向大海时，是一片寂静，无数的海浪翻涌着，那时的清晨还是一片灰暗。如果今天没有海平面升起，每一道光线就不会照耀在甲板上，那闪闪的曙光就不会令王子的心脏明亮。她在等待，太阳果然在海平面蒸腾起来，每一束美丽的闪耀的光线将海平面照的明亮。她转过头来，王子还沉浸即将新婚的美梦中，脸上是一种酣睡的状态。明亮的匕首被阳光照的明亮，每一个刃都被太阳折射出光芒，她颤抖着，像是每一步舞步都如走在刀尖上，那时，她觉得就像是心房里的痛楚。祖老告诉她，如果你在跳舞时每踮起脚尖，都会痛一次，就如你爱王子所以你的心脏也会隐隐作痛。她在看着匕首时，匕首在王子的心脏处停留。她突然想把美丽的凄婉的歌声留给她，她的声带在喉咙里震动着，就如王子曾含情脉脉的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儿。她用人类表达爱情的话语说，用声带振动着，我爱你。

然后在海上的太阳升到最高时，奋力跳向大海，匕首抖落在大海里。阳光强烈的照耀着海面，无数的海浪翻滚，无数的泡沫拍打着甲板，太阳的光线强烈的照耀着她，无数的光线将她包围将她照耀。所有的鱼儿簇拥着她，无数的海虾在海浪上翻滚，一条鲸鱼托着她，姐姐们浮出水面，惊叫着凄婉着，飞鸟也惊叫着。

在那一刻在海面上幻化成白色的泡沫，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永恒。泡沫的影里有小美人鱼的影子，在光线里升起一如阳光照耀着她。

昨天的新婚之夜他们都太热闹了，甲板上的侍卫还是躺在甲板上沉沉睡去。王子在白昼来临时，睡眼惺忪是一个异常美丽的梦境。他梦到了和公主亲吻，他们在晚上跳舞跳累了就携手睡着了。

海面的泡沫在不停的翻涌着漂浮着。

她在几乎与人隔绝的环境里，不善言语。光线也变得暗暗的，在一片死寂里，她流下了一些眼泪，这次和以前不同，是几颗晶莹的泪珠。泪珠在书上掉落时，将美人鱼的封面洇湿，又很快干了。

其实，有好多次，她都梦到了自己在大海中深深堕入，几乎要窒息。那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如果是，那种一瞬间停止的感觉只有七秒。蓝色的大海无垠曾一度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