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青陵
在那样白的脸上，出现一抹虚淡的笑容，看得上官燕的心一阵惊悸。
八、花前月下暂相逢（三）
一阵微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夜露微凉的气息，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流转。欧阳明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上官姑娘……张大娘不知道，只是胡乱说的，她不知道我们不是……”上官燕有些急了，打断道：“赛华佗，你还说！”
欧阳明日忙道：“是我不好。上官姑娘，今天你累了一天，上床休息吧。我就在这椅子上对付一晚。”上官燕摇头道：“不能，床是你的。”欧阳明日坚持道：“我是男人，不能让你睡在椅子上。”“那你还是病人呢。”上官燕立刻道，“赛华佗，此去杭州，路途遥远，我担心你的身体……”
“好，我依你。”欧阳明日不等上官燕说完，就答应下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开始袭来，他无力再与上官燕争辩。上官燕正要上前，将他背到床上，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随即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喊道：“女神龙、赛华佗可在村内？听到还请出来一见！”
上官燕和欧阳明日对视一眼，慢慢地向屋外走。欧阳明日强忍痛楚，道：“上官姑娘，此去若是有危险，你一个人能逃出去，就尽快走！”上官燕脚步一顿，却没有说话，大步出了屋门。她知道欧阳明日记挂着她，可是，她不可能在危急的关头，丢下他一个人独自逃生。而这些话，她用不着说，真到了那样的时刻，她只需要做。
她才刚院里，张大娘也从柴房出来，好奇地向外张望，道：“这外面是谁啊，深更半夜叫这么大声？”
“张大娘，快回柴房，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带着嘟嘟在里面藏好，千万不要出来。”上官燕将张大娘朝柴房的方向推了一把，快速出了院子。
院子外面，阿才牵着一匹马，马上驮着很大的一个包袱，正有些焦急地张望。他一见上官燕出来，便道：“上官姑娘，再见不到你，我就要继续向前赶路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燕仔细盯着阿才的举动，一旦他有动作，凤血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出鞘。
阿才将马系在院墙边，伸手从马鞍上拿下大包袱，放在地上解开道：“上官姑娘，这是二少爷命我送来的。”上官燕原本防着阿才突施杀手，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当她看清包袱里的东西，不觉急走几步，到了那东西的跟前。
“二少爷一直让下人们赶工，昨儿半夜轮椅就做好了。”阿才声音里有浓重的担忧，“我想着天亮再去回二少爷，不想二少爷夜里就来了。他的神色很奇怪，哪怕是在我……”说到这里，阿才忽地住口，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上官燕，才又继续道：“反正，我从没有看过二少爷那样凄凉的神情，他只是让我督促下人赶工，尽快将轮椅做好了送来给你。”
上官燕心下明了，阿才情急之下，差一点说出蓝玉被他鞭笞的事，想来这是蓝家的隐秘，任何人都不得外传。她只装作不知，问道：“蓝公子除了让你送轮椅来，还有交代你别的什么事？”她心底着实感激蓝玉，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考虑到他们，可事情却有些蹊跷。她从未对蓝家人说过要去向哪里，天下之大，阿才怎会追踪对了方向？
“没有了。”阿才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上官燕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她甚至想，这会不会是蓝珏的阴谋，故意让阿才送椅子来，博得他们的信任，再暗中下手。可随即阿才的话，又让她的疑云消散了些：“阿才，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走的这个方向？”
阿才道：“这倒不难。你们本是坐船顺江而下，那是东去，若该走陆路，只有这一条道可以向东。”“原来是这样。”上官燕疑虑尽消。
“上官姑娘，椅子我已送到你手，那我就回山庄了。”阿才记挂着蓝玉，向上官燕说了一声，不等她回答，就翻身上马奔向来时的路。
尽管打消了疑虑，上官燕还是细细查看阿才送来的椅子，没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瞧出椅子用的木料很好，上漆也很精细，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萍水相逢，如此热心，蓝公子真是值得相交的朋友。”她低声自言自语，慢慢地将椅子推进屋内。
一进到屋子，上官燕立时见到欧阳明日脸色惨白，跌坐在床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屋门的方向。他看到她安然无事回来，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冲着她浮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她回来，他就放心了。方才他一直撑着，就是想到，万一她在外遇险，他只有像现在这样清醒着，才能豁出命去救她。
在那样白的脸上，出现一抹虚淡的笑容，看得上官燕的心一阵惊悸。“你的伤又发作了？前两日不都没事吗，怎么会这么快。”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是怕音量大了将眼前的他震碎了，“你一直都没有运功调息？”“才刚发作，正准备运功你就回来了。”欧阳明日的笑容更浓了些，可在上官燕看来，那笑还是像虚浮的幻影。
“那你赶紧运功吧，我在一旁守着。”上官燕放轻脚步，走到小桌前坐下。欧阳明日闭目凝神，很快便物我两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屋里寂静无声，而欧阳明日额头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上官燕知道他行功到了关键时刻，连呼吸也压得细小起来，就怕惊扰了他。又过得片刻，欧阳明日睁开双眼，道：“有劳上官姑娘了。”
上官燕关切道：“赛华佗，没事了吧？”“没事了。”欧阳明日看向屋内的那张轮椅，道，“蓝公子让阿才送来的？”上官燕点头，叹气道：“也不知道蓝公子怎样了，那种情形，我们这些局外人看着都不忍，何况是他。一个是亲生的大哥，一个是毁容的爱人……”话还没完，她忽然就说不下去。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她不禁把目光投向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却笑道：“那椅子真是不错，我现在就试试了。”上官燕正懊恼说错了话，她在他的面前，就好似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许是在墓穴的一年，她经常对着无知无觉的他说心里话，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恰好，欧阳明日岔开了话题，她忙把椅子推到他面前。
“我扶着你。”上官燕伸出手去。欧阳明日将手臂交到她手里，趁隙悄悄打量她的神情，见她没了方才懊恼，在心底暗暗舒了口气。他这样的心思，不求她能懂，只要能让她少一些忧愁与苦恼，就已经足够。
椅子相当的舒适，欧阳明日在上官燕的帮助下坐好，恍若回到了从前。往事历历在目，可许多的人，已然不在。幸而，他还有她在身边。他明知这只是暂时，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和司马长风远走，但这一刻，他的心里，是平静而幸福的。
闪烁的灯火拉长两人的身影，欧阳明日凝视着上官燕的影子，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