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砻江畔的大河边山区,到处挺立着高大的核桃树,仔细观察,其实核桃树并不美,粗糙的树皮如丛生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经年的风雨,只有那些核桃结得不多的小树才有光滑的树皮。
这里被雅砻江水千百年地冲刷后,形成了深深的峡谷,有着明显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每到夏季,浓烈的阳光沉醉晴天,酷暑难耐。记忆中有两棵核桃树,给了我们无尽的阴凉。
核桃长在我们上学的必经之路上,高大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绿叶密不透风,枝丫上结出三五成群的青皮果子,树冠像一把大伞,把阳光遮住,我们走累了,就在树下休息,它就送给我们一片清凉。那时,它是一把伞,高傲地承受着烈日的炽热。
经过一段时间后,原来树上的青皮浆果已经长得如鸡蛋般大小,虽然果皮表面还没有裂开象征着成熟的缝隙,但是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用石头砸开,欲挖出它那洁白的核桃仁一饱口福。那个季节的课堂上,老师经常让我们伸出双手检查,看到那双因核桃汁水飞溅染出的“黑手”,总免不了挨上一顿批评。
冬天,在几阵呼呼的北风中,核桃树叶掉光了。那时,我爬上一棵别人家的核桃树顶端,迎着风摇晃起来,即便一树都在动,我却如孤独的长空孤雁,雪里梅花,在那块僻静的黄泥巴地里,一玩就是一个冬天。瑟瑟的核桃树,不知道如何取暖,终究捱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某年,我家自己种的核桃树也结了果。正值青壮年的树,结出的果子肥实,两个一排,三个一串,还有好几个抱团的,看着沉甸甸的果子,一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听母亲说,那是“新疆核桃”。“哗啦啦”的声响后,只见父亲手起棍落,树下坠满了果实。下树后的核桃自然放阴凉处几天,表皮便会出现褶皱,青皮会局部发黑,并流出浓浓的青黄色汁液。这时,青皮与坚果会自然离骨,母亲把核桃从青皮中一个一个抠出来,晾晒在簸箕里。
原来还真是新疆的纸皮核桃,它们薄薄的皮,撑着饱满的果仁,像幼孩的皮肤,轻弹即破。剥出的果仁,与母亲从地里摘回来的辣椒一起用猪油煎了,核桃仁的米白和辣椒的青红,不仅仅是视觉的彩色,更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味觉的丰盈。
长大了,各自在自己的营生里奔波,离开故乡的核桃树很多年。直到某年某月,在核桃成熟的季节,有人为你剥好一大筐核桃仁。因为剥那么多的核桃仁,手指头开裂,甚至被尖锐的果皮划伤,血流不止。手指的鲜血凝固在核桃果皮上,暗红到触目惊心。
这个冬天,你站在結满霜花的窗前,戒掉其他零食,吃着核桃仁,眼泪却如坏掉的水龙头,怎么关都关不住。那刻,抽掉了尘世繁华,只留下简洁干净,才知道阳光临窗,近身细语又如何?只有微风细雨的日子,触摸可闻的日常才最是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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