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作者: 摆渡的风筝 | 来源:发表于2018-11-17 15:39 被阅读267次

    2018年11月17日  星期六  阴

    蜕变

    力捞小的时候,性子皮得很,跟着几个伙计到处晃悠,净干些偷瓜摸豆的事,刚开始还顾着些脸面,心里有些愧疚,在和伙计分享劳动成果的时候,犹犹豫豫,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与其说是偷,不过是力捞他们童时趣味罢了,他们生活在田野周边,常与庄稼打交道,谁家种了新农作物,总是想去尝尝新鲜,哪怕是被逮也觉得值了。

    在那个年代,没有电子设备,谁要是有个游戏机,得一天都有人围着他转,拿着自己的稀罕玩意,排着队去换着玩,那是拿着糖换鸡毛的乐趣,回家免不了父母的一顿打。

    不知什么时候,大强淘了个游戏机,在这帮孩子中大肆炫耀,站在那个树疙瘩上,高高在上,讲着交换的条件,故意将游戏声音调到最大。

    这不力捞看见后,偷偷地拿上自家的几个田瓜,揣在身上,去和大强换游戏机玩,把游戏机拿到手里,力捞眼睛放光,完全沉浸在俄罗斯方块的排兵布阵中,眼睛一刻不眨。

    “力捞快跑,你爸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声音尖锐有力。

    力捞听后忙回头看,远远的看见父亲把扁担和田瓜篮子放下,随手拿了个藤条追了过来,力捞撒丫子就往胡同里钻,穿的凉鞋跑掉了一只,也不敢去捡,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兔崽子,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父亲吃力的弯下腰,拾起那只凉鞋给了大强,让他交给力捞。

    大强忙把游戏机收了起来,力捞拿来的田瓜刚吃了一个,剩的几个准备还给力捞父亲。

    “想吃就跟我说,往后可别在瓜地里潜伏着了。”力捞父亲笑了笑,把大强拿来的田瓜挡了回去,又从竹篮里拿出来了几个,用毛巾擦了擦,分给大家来吃。

    大强和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脸涨得通红,说了句“谢谢伯伯!”

    力捞父亲收拾好准备卖的田瓜,耸了耸肩膀,将扁担扛在肩上,跟着步伐来回摇摆,向着集上走去。

    大强和几个孩子看力捞父亲走得远了,就去寻找力捞,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胡同隔墙的一个麦垛,这是最好的藏身处。

    雾气已散,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吃着不是偷来的田瓜,有些甜又有些涩。

    力捞许久没见父亲走来,就从麦垛里钻了出来,全身痒的难受,拍了拍身上的麦茬子,脚丫子往前一迈,感觉有些疼痛,低头一看,这时才发现,脚上被扎了个口子,正流着血。

    “力捞,计划取消吧!”大强说完扭过去头,有些犹豫。

    “不是都说好了,怎么能取消。”力捞清理脚上的创口,简单的包扎一下,抬头看了看大强。

    “哪怕就是尝一下,这个也是偷,那就是贼。”旁边不知谁插了下嘴。

    “没你说话的份儿,每次就你吃的最多,还说风凉话。”力捞一口怼了回去。

    “那就让力捞和大强猜拳决定!”众人建议。

    “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大强和力捞吆喝比划着,最终是力捞获胜。

    “真是天助我也,今天必定顺风顺水,我暗号都想好了。”力捞激动地跳起来,都忘了脚上的伤口,这一疼才反应过来。

    “什么暗号?”众人认赌服输,随声附和,

    “芝麻茬,往里爬,臭鞋底,捡大哩!”力捞说的抑扬顿挫,不知哪来的这些滥词。

    “你还有这本事,力捞你是下多大的力才捞到这些词!”大强笑到肚子疼。

    “祝这次偷西瓜成功,不不,是摘西瓜。”七个人手掌叠放,齐声一喝,有喊的不对的,急忙改口。

    一口涂抹一个钉子,说干就干,有物出物,有力出力,力捞是军师,大强是先锋,其余五个是士兵。

    先制作“顺风耳”,就是用纸杯子和织毛衣用的线串在一起,传递信息更方便,然后戴上集上才买来的面具,有李逵、吴用等,做好面部伪装……

    准备就绪,一行七人到了一个靠近河堤的瓜地,计划开始实施,力捞站在高处窥探敌情,看着瓜棚里的动静,嘴巴扣在纸杯子捂得严严实实,用来传递信息,毛线串着七个纸杯子,有一百来米长,被拽的紧紧地,在风中簌簌作响。

    大强作为先锋,率先冲在最前面,向着瓜地腹部匍匐,心里忐忑的不行。

    “臭鞋底,臭鞋底……”力捞一直重复着。

    “正在找,正在找……”大强说话有些结巴,像是吃了枪药一样。

    烈阳高照,几个人身上全部湿透了,爬过的地方像是牛犁了一遍,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坑。

    “臭鞋底找到了!”大强激动的小喊一声,除此之外,还传来阵阵狗吠声。

    “快跑,被发现了。”大强差十来米就到狗窝,他这一喊,把那条酣睡的大黑狗惊醒了,一直叫个不停,还好有链子拴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哪家的瓜娃子,这是偷顺手了。”瓜地主人出了瓜棚,追了过来,嘴里一直骂个不停。

    几个人听到声音,扔了手里的“顺风耳”,撒腿就跑,大家戴着面具,这时谁也认不出谁,各自逃命,往日的兄弟情谊哪去了。

    最后只逮到了一个腿脚不方便的,戴着“智多星吴用”的面具,瓜农揪着他的衣领,无论如何都要带他找家长,他就是力捞。

    “还是军师,就你无用。”瓜地主人调侃着,紧紧地抓着力捞,怕他跑了。

    任凭瓜农主人怎么说,力捞愣是一个人都没供出来,看着河堤远处,沉默无言。

    在力捞的带领下,瓜地主人到了他的家,一路上碎碎嘴,将这件事说个不停,街坊听了都不相信,力捞平时这么实诚,哪是这样的人。

    但事情总归是发生了,再解释也是苍白无力。力捞自己受点委屈无所谓,最怕闲话到他父亲那里,担一个“养不教父之过”的罪名。

    天气又闷又热,像是迎接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力捞父亲刚从集上回来,放下扁担,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看见瓜地主人坐在正屋那里,心想他自家只种了西瓜,是不是来买田瓜的。

    “老哥,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西瓜卖的好,想再添些新花样,我这三亩田瓜可是卖不完。”力捞父亲忙热情地打招呼。

    “原来是老力啊,你这田瓜卖的这么好,竹篮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可你这娃爱吃西瓜,明年可不敢再种田瓜了。”瓜地主人虚与委蛇。

    找了个僻静角落,瓜地主人把力捞偷瓜的事学了一遍,远远的看见老力的脸黑了一截子,一个劲地赔笑脸。

    “老力,我先走了,得忙瓜地的事,娃你可别真打啊!”瓜地主人看了看力捞,眼神犀利吓人。

    轰隆一声,雷电划破天际,暴雨倾泻而下,湮没了所有尘埃。

    父亲拽着力捞去了石磨那里,把力捞按在凳子上,扒掉裤子,拿上藤条,狠狠地打了上去,一下,两下……

    “还偷不偷,还偷不偷……”一边打一边落泪,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滴在力捞青青紫紫的伤口上,疼在心里。

    “不偷了,再也不偷了。”力捞攥着拳头,哭得哇哇直喊,这次他明白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摘,偷不是猜拳。

    力捞这次是被打怕了,趁父亲走后,悄悄地爬到床底下,摸着伤口,泪水止不住的流,哪见过这么下得了手的父亲,喊吃饭也不应,跟父亲赌气。

    等力捞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躺着,看看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淤青的消肿药和外抹药,看看脚上,已经绑好了纱布。

    外面的雨还在下,老力没去卖田瓜,只是那两个竹篮里,还是满满的,乍眼一看,绿油油的,安静躺着几个大西瓜。

    力捞戒了偷瓜摸豆的习惯,但是只要一出现在家常街口,总有人议论纷纷,他羞愧万分,远远的躲开。

    每逢这时,大强总会站出来解释,不是力捞做的,这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自那以后,“芝麻茬,往里爬。破鞋底,捡大哩”这些滥话再没人说过,力捞猜拳那次事,或许只有他自己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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