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异常困难的一个星期和最困难的昨天——七夕情人节,今天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终于好了一点点。
每天早上醒来,是一天情绪最糟糕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充满活力去到自己的岗位,开始新的一天,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自己,还是无所事事,还是与世隔绝,重复着和昨天一样痛苦的日子。
完全不知道起床的意义是什么,一想到起床之后还要想办法吃饭,就更加雪上加霜。我只想这样一直沉睡下去,梦里的生活丰富多彩,哪怕是噩梦,至少也鲜活敏感,不像现实,只剩下麻木。
昨天七夕。七夕曾经是我很看重的一天,不只是因为我喜欢7这个数字,更是羡慕牛郎织女的感情,当然,我这样将爱情看得无比重的人,羡慕一切能互相厮守的感情。比起2月14日,我更愿意把七夕当成情人节来过。
但是这个七夕,注定是横在眼前无法跨越的一座大山了。
上午的时候,想着就这样睡一天吧,关掉手机,不看朋友圈,不出门,杜绝外界秀恩爱的纷扰。躺到下午两点,头痛如约而至,糟糕的作息让它发作的格外频繁,血管随着心跳一蹦一蹦,每一下都似有千斤重击,我知道再躺下去头痛会剧烈到什么地步,它逼迫着我不得不起床。
想来可笑,不愿意面对七夕,就非要跳过它,好像这一天不存在一样吗?不过是普通平凡的一天,和其他每一天没有任何不同,自己为什么非要给它定一个特殊的含义?
这样想着,这股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叛逆,到了最后,愤然而起,决定精心打扮一番,出门去。
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但是也不想用别人的热闹来惩罚自己,那干脆就出去走一走,哪怕一个人,站在成双成对的人堆里,看看风景,过过人气,也好过在家胡思乱想一整天。而精心打扮,一是取悦自己,二是,到处都是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出门约会的人,不想让自己太憔悴难看,显得和这个世界更加的脱离。
很多人觉得郁症患者主动断掉人际关系,是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而其实,我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曾拼命努力想要融入他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存在感,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失败,表面上的主动离开,除了无奈,也只是想留有最后一点尊严吧。
我换上买了之后一次都没有穿过的连衣裙,其实它不太合适,我心里一直想着退货,但一直也没有手指点几下屏幕的动力,终于就这样拖着自动收货了,好像退货是一个多么麻烦的事情一般。物业还有一个快递,放了一个多月,也一直没有动力去拿,顺手拿快递,也成了麻烦的事情。
然后戴了个和裙子同色宽边帽子,戴帽子出门,让我觉得多了些安全感。抬头可以看风景,低头世界好像就只剩帽檐下这一方天地,不用面对他人直视的目光,特殊时候还可以掩面而逃。
今天有无人机灯光秀,这个无人机灯光秀,让C市一下成为网红城市,今天还是七夕特别场,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吧。
上网查询了地点时间线路,坐车到了网友最推荐的观景地点,是万达商场。商场前的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真正想逛商场的人被堵在门口,进出不得。万达也很会借势,搭建了舞台,配合灯光秀的表演。
灯光秀还没开始,我站在商场外墙边上,哪怕视角没那么好,也想努力避开擦身而过的人群。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刷朋友圈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朋友在宣传这个灯光秀,然后猛然想起,他就在这里工作。
称呼他为X吧。
X是我大学学弟,小我两届。大学在同乡会上相识,但隔了两届,因此只是点头之交,联系不多。毕业之后,机缘巧合在老家遇见,一起吃过两顿饭。
微信上聊过几次,得知他后来也回到了C市,在这里工作。
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了。
我点开他的头像,打开对话框,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又不熟,有点尴尬。而且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应该早就下班,不在这儿了。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今天破天荒出了门,那就做全破天荒要做的事吧!
“你在加班吗?”
发出去就觉得不妥,没有开头,没有来意,这样的问法,对方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刚想撤回,没想到他秒回:“你来万达了吗?”
你来万达了吗?
你来万达了吗!
瞬间像被什么击中了,我拿着手机,差点热泪盈眶。
对于我突然的消息,他不是回答,不是质问,更不是忽略,也没有感到奇怪,他飞速的拨开层层语境,准确理解了我的意图,并跳过了所有的寒暄客套,给了我最意想不到却又最期待的回答。
我迟疑的时候,他消息又发过来:“你在哪里?”
“嗯,我在万达。”
“不对啊,你一个人吗?”
“嗯。”
“我马上下来。”
我觉得不安,心跳加速。抑郁之后我就很少见人,特别是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我完全无法应对,我不知道如何用现在的心态面对过去的人,我害怕他们提及我的过去,更害怕他们关心我的现状和未来。回到C市之后,我推掉了所有想要聚会见面的邀请,因此哪怕C市全是同学朋友,哪怕回来一年半了,我一个都没有见过!
我害怕见面,也害怕打扰他工作。我问他:“你真的在加班吗?”
他也完全知道我的顾虑:“没什么事,可以走。”
我们就像多年相处亲密的老友,他所有答非所问的对话,都恰到好处的安稳着我慌乱的心。
他很快下来了,但人太多,我在商场门口来回走,扫视身边每一位路人,为了找他,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让自己平静下来。
反而是他一眼看到了我,站在了我面前。
我很尴尬,朝他笑了笑,他问我:“你吃饭了吗?”
但是我假装很开朗大气:“没有啊,要请我吃饭吗,吃多贵的?”然后赶紧移开视线。
他绅士的挡开人群,引导我进到商场里面:“哈哈哈,来这里面,随便选。”
我跟在他身后一层一层绕商场好几圈,听到他在身边不停的说话:“你要吃什么,披萨?牛排?面条还是饭?那个奶茶喝不喝?这里有一家新开的奶茶店,很不错,要尝一尝吗?” “今天万达的客流量要过十万了!你看这些店铺,一个晚上的营业额能抵过去一个星期!”
每家他推荐的店,我都以人太多要排队拒绝了,天知道我现在脑袋一团浆糊,我什么也不想吃,跟在他身后就像个无头苍蝇,也不知道他带我走到了哪里,不知道方向。
我只想逃离。
但表面上还是要应和,时不时随着他笑一笑,夸张到假。
在漫无目的走了好几圈之后,他也察觉了什么,将我带到一家蛋糕店。货架上能拿走的面包蛋糕全被游客一抢而空,只剩下柜台里可怜的三四块装饰蛋糕。他问我喜欢哪个,我随便挑了个最简单的乳酪蛋糕。趁着他排队去付款,我赶紧走出蛋糕店,深呼吸调整状态。
我们走到商场外,等待着灯光秀的表演。他拆开蛋糕包装,递给我,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盯着即将要表演的那片天空。
直到蛋糕吃完,也没等到灯光秀,倒是等来了大雨。广场上的人一窝蜂往商场里面跑,我们本来就站在门口,先人一步进了商场,找了一个角落,避免被人群拥挤。
他看了看手机,跟我说:“上头通知,因天气原因,灯光秀取消了。”
“哦,那我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啊,这么多人,也打不到车。”
“没事没事,我走一段再打车。”我摆摆手,想要走。
“还在下雨呢,你至少等雨停了再走啊!”
对啊,还在下雨。我这个样子真的是太蠢了!
又等了会,他接了个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就嘟噜着:“完了完了。”接起来嗯了几声,就挂了。
我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要加班啊?你去吧去吧,不用陪我,我等雨停就自己走啦。”
“不好,我再待一会。”
“你上去吧,你这样我多愧疚嘛,快去快去!早知道你在加班就不叫你下来啦!”
“没事,没关系的,等一会我就上去。”
我极力让他回公司去,他也没走,好在雨下的快,结束的也快。他看雨停了,看了我一会,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般,叹了口气,右手举起我的手腕,左手将水瓶递到我手上,说:“我不能送你,你自己小心,上车了到家了给我信息,我上去了。”不待我回答,就走了。
跟来的时候一样直接。
我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着,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湿润凉爽,风吹着我的头发,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原来我还能被人看到,还能被人关心在乎,我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和人交流是什么感觉,更加忘了别人给与的关心在乎是什么感觉。
今天是七夕,我本来只是单纯的想去看场灯光秀,结果阴差阳错,遇见了另一个故事。从发出去信息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完全不同于正常的剧情发展,好像上天导演了另一场秀,演给我一个人看。
我是感激的,虽然我后来走了一个多小时打到车,脚被人字拖磨起了泡,但是我是感激的。我相信是神明的指引,才有了这个奇妙的夜晚。虽然直到现在我也还是很绝望,不知道我是否有未来,可是我还想等等看,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就想等等看。
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吧?是神明借由他的身躯,告诉我不要放弃的吧?是绝处逢生,给了绝望的我一点点希望。这小小的希望,不足以治愈我,但能够让我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
多坚持一天吧,说不定明天,一切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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