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 献给我爱的祖父

璃龙学长原创

    最爱喝祖父泡的茶，自小喝到大。崂山绿茶、红茶、茉莉花茶等等，无茶不饮

    祖父虽已年过八十，身子骨不似年轻时硬朗，可泡茶的手法依旧娴熟，粗糙的手掌把玩着茶碗，因为手腕有旧伤，不敢提重物，我便提着一壶刚烧好的开水慢慢浇入茶壶中，烘干的茶叶慢慢软化，壶中茶叶随水流舞动，闷少顷，茶香四溢～

  祖父凑过去嗅了嗅，不由地点头道“嗯……你妈买的茶叶还不错。”

      我连忙将沙发垫子摆至最佳位置，老爷子慢慢将身子舒服地靠在垫子上，我便与他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老家屋子的往事。

  祖父说，那是1992年，他花五万元盖的，跟着众多工人一砖一瓦垒起来的，盖了间南屋和几间正房。正房是住人的，南屋是煮饭烧菜用的。村人进了老屋，无人不挑起大拇指夸赞几声，祖父听罢哈哈大笑，脸上满是自豪。

  其实祖父自打搬进新的楼房后，时不时会跟我们念叨着住平房的好处:不单是住的宽敞，心里看着也宽敞，不能担心噪音之类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串门方便……

  又说如今年味越来越淡，大不如往昔岁月，又谈起他年少时的趣事乐事，他在这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却仿佛是神游到从前，老屋的样子渐渐于脑海中浮现，也慢慢记起我的那段极为欢快的童年时光。

  我与哥哥出生在老屋中，老屋周围的一切最为熟悉不过。 硕大的两扇木门刷着黑漆，在日光的映射下闪黑透亮。门中贴着福字，是祖父亲笔书写的，祖父曾念过私塾，笔法遒劲字迹工整，比寻常人家的所贴的尤为醒目。

  铜制兽首门环放在大门上，来人只需用手拿门环敲击门板，声音脆响绵绵回荡传至里屋，主家听后就知有人来访。

  宽敞的院子由一方方水泥抹成，四角地势低平便于漏水，院子两侧被父亲开垦成两块小田，祖父闲时种上些白菜、黄瓜萝卜之类的小菜，至成熟时节，地上一片青翠葱茏，晶莹的露珠点缀在叶间，好似珍珠。

  父母、祖父都是整洁讲究的人，家里物品都被归置的整整齐齐，院子的家伙事亦是摆放的整整齐齐。我与哥哥在院子里嬉笑追逐打闹，骑着小自行车来回遛弯好不快活，虽然偶尔从车子上磕下来，哭一场又如何？下次继续在院子里骑。

  忘了是哪一年，从外面来的几株葡萄藤像小蛇似的爬到我家的墙头上，父亲见状，连忙动手搭好一根根竹竿小心翼翼地放在葡萄藤上。 父亲笑呵呵对我说道，“这葡萄藤能顺着长哩。等着来年院子里就会长出葡萄，到时候保你吃个够。”

  时光荏苒，转眼已至夏时，骄阳高悬于天穹，灼热的阳光照晒着大地每一寸肌肤，树上的知了受不住热“吱喽吱喽”叫个不停，连家门前的大柳树都有些蔫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吃完午饭后都回屋到阴凉地铺上凉席，小憩一会儿，院门大开，一缕缕穿堂风徐徐拂过，掠过身上都是凉嗖嗖的。

  老屋院子两侧院墙早已爬满了葡萄藤，竟形成一片阴凉地，一片片硕大嫩绿的叶子散发着灼灼生机，日光透过叶子缝隙散落于地，留下一溜阴凉。我找来一块凉席铺在地上躺下，从下面望去，像是天上的星子，一闪一闪，被缝隙过滤点的阳光如精灵般游移在身上，闭上眼睛闻了闻，一股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弥漫在空中，令我如痴如醉，似睡非睡的躺至日头低垂，才不甘心的起身。

  等晚上，我们一家人便在葡萄藤树荫下吃饭，此时星夜静谧，月华洒动，凉风习习翻动起树叶，沙沙作响，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的无踪无影，四下虫鸣阵阵，显得颇为寂静。屋外堆放着众多的柴火，一层垒一层，足有一人多高。柴火堆四周石块嶙峋密布，那里潮湿隐晦，不知栖息着何种生物。

  葡萄将要成熟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而来，烈风呼啸，葡萄藤被吹的摇摇晃晃，  有一股子强风袭来，仿佛如同一只魔爪将藤蔓近乎连根拔起，葡萄粒散落一地。待风雨过后，地上已是一片狼藉，父亲见状连呼可惜，我也失望至极，为这一地即将成熟的葡萄惋惜……

  到了 2008年，整个村庄应政策安排将要拆迁，许许多多生活在这片土地几十年的人们，背起行囊暂离故乡。 大大小小行李家具早已固定妥当，祖父坐在车上一言不发，他让我把车窗摇开，凝望着渐渐远去的老屋，眼中含着泪花，他知道这座包含了自己心血的老屋即将不复存在，心中不免一阵苦楚，可自己人微言轻只能如此离开。

  老屋像是家中的长辈，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一家人的离去，夕阳西下，红霞遍天，也染红了老屋的院墙

  时至今年，我们离开老屋已经十四年了，虽是如今日子越过越顺，住上了楼房，我与哥都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子越过越红火，可烦心事亦是纷至沓来。

  童年时光似是投石入海，再也回不去。工作难免遇到烦心事、落魄事，本着满怀热情拥抱我热爱的一切，可热烈过后便沉寂下来，这时我才明白我所背负的不仅仅是我个人的目标还有来自家人的期盼，想要放弃的时候，就要咬咬牙顶过去，在孤独的岁月里那些沉寂在脑海中的往事涌出，激励着我继续向前。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我不害怕火这个东西，不畏惧死亡，我们近乎每天冒着生命危险进出火场，我只怕的是家人的衰老，只恨时间过得太快，祖父老的很快，过去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所剩无几，经不起岁月的腐蚀。

  我只求时光流逝的慢一点，哪怕慢一点点也好，等我彻底出息那一刻，一切将会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