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入秋了,芳菲转淡,她没想到的是,浓情也可以转薄。薄到撕下自我逃避的面具,发现已转身爱上别人。爱情到底是神圣的坚守,还是现世的欢愉,她在动摇。
大厦将崩,危山欲裂,或许都源于某时某刻划出的一道伤口,以为愈合了,却不知秋雨骤起,骨头早已从内里,碎裂作响。她记得,男友在和自己浓情蜜意时,依然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为此,她哭到全身抽搐。她怎么也无法忘记,夜色中她那时单薄的身子是如何蜷缩一角,呼吸若堵,不停抽搐,却没一声哭。她那么好,那么一心一意,为什么换不来别人的刻骨珍惜?男友见着心疼了,过来抱起,她才把压抑许久的眼泪倾盆倒出。从此,她爱上了男友的手机,男友的qq,男友的一切秘密。而男友已经养成了及时清空信息的好习惯,每次她试探地拿起他的手机,他不自在的表情让人联想起一切心痛的情节。信任的倒塌,是一切爱情腐败的根源。在爱里,或许那个和盘托出的人,总是怕别人伸过来的手,未洗干净。一比一的蛮狠要求,是怕珍珠般的心,再被扔到沙粒里磨砺,磨成海底细碎的粉末,连恨,都没有了力气。
可是若只剩下纯粹的恨,挥刀的瞬间谁都不会难过。他给她的爱,从衣食住行,到文学交流,到生命最根本的对话,连绵的照顾,竭力的给予,无尽的宽容,没有一处空白的记录。她有时觉得除了他和前女友的那件事,一切都是如此完美,每每幸福之际她亦调笑:“财力和心力,你付出那么多,就不怕为他人作嫁衣裳?”他说:“你把你最美的年华都给我,我该感激。况且,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怜取眼前人吧。”因此每以为长期的两地分居,会使得感情淡化,却发现举手投足之间,他一直未曾离开。像他送她的订婚戒指,虽未一直绕手,却始终在指间晶莹。
他们的爱如向日葵,面对太阳茁壮成长,可是背阳的那面,总是会在果实丰硕低头之际,让人看清和洞悟。
尤其是当他走来,她不由得再次低头,低到尘埃,却不知能否开出花来。
【贰】
她是文科生,男友是文科生,他是理科生。
一开始只是朋友,肆无忌惮的快乐,她以巧驳的文科嘴皮,调侃一个理科男的木讷表达。他一词穷,她便雀跃,不知不觉,连着他一出现,她亦欢欣。若爱情从一开始便有预谋,她亦不用如此自责。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他什么,或许喜欢本身只是一种纯粹的感觉,或许只是他的冷,他的真,他的坏。
一切,来源于一段没完没了的病。成天累月的咳嗽,一次吃饭的时候,他说你咳得真让人心疼。她猛地抬头望他:你说什么?他亦抬起头,没有正视她,只重复了一下,真让人心疼。又一次,她随口一问,我手头有几个单身的朋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他看了她一眼,我喜欢你这样的。他的语气,亦似随意。
真真假假,片刻的骚动后,她亦权当是调笑而已,毕竟词穷的他并非一股呆板的老实相。他会斜着嘴巴坏坏地微笑,会睁大眼睛明丽地狂笑,会一脸无辜讨巧,还会冷冷地一语不发。熟稔之后,她笑着看着帮自己提水提包的他说:人说所谓蓝颜知己,就是只有义务没有权利的朋友。他便凑过头来:“什么时候也给我点福利?”她一听,一个粉拳,滚!但是她忘不了每次在公交车上站着的时候,明明有把手,但只要他一说,你拽着我吧,她就不由得改变站姿,挽着他臂膀。很近很近的距离,车一转弯,东倒西歪的她便感到他手臂无尽的力量,像温柔的掌控,更像一场凭空捏造的幻觉。
幻觉之下,她在挣扎着醒来。在一切未说破之前,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冷漠与疏远,自立与无求,她都努力过了,却发现脑海中仍有一些画面,挥之不去。想起那次和一大堆朋友一起去买衣服,在楼梯口时只有他俩,他隔着她宽松的运动衣,两手指尖往她左右腰际一放,轻轻一点,似在丈量。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身子像有一股电流,腰身一直,却什么也不说,三步跨两步地把剩余的楼梯快速走完;想起每次走在一起,他想搭落在她肩的手,总是谨慎地保持距离,未曾落下,过马路时也只是抓着她的臂膀;想起在ktv,他故意趁她起身,把手放在她的屁股下,等她一屁股坐下。她坐下后猛地弹起,心里是有些欢喜,但是又感觉违礼太甚,不由得怒目相嗔。他看到他嬉戏的表情渐渐老实下来,换来一句谨慎的对不起,小心翼翼地让她心疼;她想起她总是喜欢让他陪着,而他都应着。
一次吃饭时她想饭后去一站远的超市买东西,他说我今天真的累了,改天陪你吧。她一听就往油油的脏饭桌上一趴,头一埋,什么也不说。一旁的另一位朋友乐了:“他答应你了!”他说:“谁说我答应啦?你看你,这桌子那么脏,你能不能……”没等他说完,她便再狠狠一趴,还努力扩大占地面积。他没辙,好吧。她一下子直起身来,得逞幸福地笑了。
一直地一直,她都以好友相称,尽量把问题简单化,可是一旁的朋友善意提醒:他可能已喜欢上你!她才发现,众目睽睽之下,连隐藏,都不必了。到最后她却不由得害怕,这是自然而然,还是自己内心魔鬼的一场有意策划?在最初的相识里,谁还记得第一眼的心情?
【叁】
他们关系的升华,来源于那场加重的咳嗽。他陪着她从校医院看到市医院,一路上像对情侣,或许还自认登对。天空有小雨,他撑着,她起初保持些距离,但是淋了一身。她想起有次同打一把伞,她左他右,依然是个子高高的他撑着,忽然间他接到一个电话,换做她撑伞,他就那么自然地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左肩膀上,似搂状。短暂的心跳,她立马想起自己是个有男朋友的人,立刻把他的手移开。他就那么继续打电话,然后把左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如此同行,遍身淋湿。而这次,她怕本已生病的自己再一身重病,便轻轻地托着他撑伞的胳膊肘。他说,如果不想淋湿,就靠近一些,我又不会吃了你。于是雨越下越大,他们就这么,越靠越紧。
“宛若情侣。”他说。
“难不成你希望别人分手?”她问。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段缘。”他回。
他们沉默。
一切甜蜜与忧伤,压在她的心头,她一个人招架不住便向好友求救。好友一针见血地点出:“他喜欢你,谁都看得出,你现在也承认喜欢人家,是吧?说实话,你们挺般配的。可两个人一起毕业出来,又是一场劳筋伤骨的白手起家,你还想玩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吗?当然你要是放得开,玩得起,一切都无所谓。可一切感情开始都是美的,就像你和你男友,可是谁说得上以后的事?你能确保他就不会让你怀疑伤心?你知道吗,为什么许多男人宁愿在外面找小三,也不愿意离婚,因为他们都知道和小三结婚后便是重蹈覆辙!”说到这个份上,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一切都很纯情了,仿佛一个校园版的小三,在所谓的唯美措辞下,做一些龌龊的事。也许在爱里,若非第三个人的出现,谁又会参照比较,找准确定的位置和灵魂最真的形状。精神出轨,她很难接受。平时是喜欢这般神聊胡侃的,说什么再来十个帅哥,也能一一收掉,可是真正只出现了一个,认真了,便是如此无措。
无措到,打电话,告知男友,一切的一切。两个人的悲伤,千里之外,触手可及。男友说:“你知道吗,你这是在动摇,是灵魂出轨……我……很难受。”她忽然失声痛哭,他们都知道,这场谈话既是一种坦白,是她不愿在爱情变质时还假意纯挚,若她不能接受男友曾经的隐瞒,她亦不能暗藏自己的变心。但她亦知,这坦白里还有明明暗暗的告知,大片的失措,匍匐在伤口,等着续集。
千里之外的考验,喜在眉间的幸福,二者在拼命地博弈。她开始对比,却发现最后最后,人总是在寻找一些温暖,去弥补已有感情的缺憾。就像她看到他不用掩饰的冷,和自然流露的真,让他觉得这个站在眼前的男子,是可以信赖的。忽然想起电影《画皮》,她一直记得那一幕:佩容满头白发,双眼血泪横流,而枕边的丈夫居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妖孽。多少年的恩情,一时的蛊惑,再抱着自己,目光已比月色冷清。原来家大家小,荣华或清苦,都敌不过夫妻间的信任目光,来得坚实。对比之下,她发现他的真,真到无论是何种看似有伤风化的事,他都不忌讳说出,如此坦然地面对真实的自己,善良与龌蹉,平分秋色。且他不会说前女友的坏,尽是自己忏悔。
一次看到有个女生捧着一大束鲜花,他忽然不语,良久才说,前女友和自己一起四年,自己连一束花都没买过。习惯了女友对自己的好,不懂珍惜。交往得深了,发现有时他冷冷不语的外表下,原来是一颗简单纯净的心。他说,其实自己就想简简单单地过自己的小日子。看着他的表情,似在憧憬,却又如此庸常。那一刻,她很心动,或许是看到了太多欲望繁衍的噩梦,此刻只想有一场清睡,梦里有些许的莲香,便是极乐。
可是连乐,都变得不太明朗,一天她突然对好友说:“我觉得你错了,他根本不喜欢我。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在装,我说真的。”好友拍拍她的肩:“你认真了,在一切未挑破之前,所以自疑。”她回忆起一切的细节,交往日深,他渐渐明白她开朗活泼的外表原是一颗自怜忧郁的心。每每qq聊天,她总是情绪变化很大,他说:“像你这样的性格,应该找个理科男,才互补。”她说:“话里有话。”他问:“什么意思?”她说:“没意思。”一日在夜晚的操场上,他说自己性格一直有些患得患失,优柔寡断,对越在乎的人越在乎的事往往渴望完美,最后总是无疾而终。话里,他兩次提及,尤其是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月光明朗,她看他的轮廓,却越发模糊,她猜不透,他瞳孔的颜色。二人就像若即若离的伦巴,缠绵是肢体表达,进退是心灵保护,一曲已毕,话已从眼里流出,语言却未曾抵达。明朗,或许是另一种伤,可模糊中分不清,那是爱还是一场游戏。如今的她,忽然不怕他们间有爱,而怕那不是爱。因为输了爱,是真心从云端坠落,带着忧伤,都可以清澈慰心;若输了游戏,只能是自坠污池,再怎么擦拭,都是一身的脏。
或许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真不会假,假不容真。能放下的终究带不走,能带走的终究留不下,那些世俗的标准她想一一放下,只跟着内心的桃花一同绽放,看最后,开出怎样的结果。无论苦涩与清甜,都要哭泣,亦无需伤悲。
2012年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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