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北往南来

十年——北往南来

前言

人到中年，最怕的是现在还想把很多事情推倒重来，在年轻时数十个选择的岔道口上，试想如果不按当年选择的来，现在是不是另外一个活法。

想总归是想，相必有多大改变是不可能的，能做的，就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每天还保留那么一点点激情不灭，做一点靠近梦想的事，慢慢地累积，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这种做法属于另类。

但，这也是北往南来的人们最难认可的。

第一章  买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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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9栋二门403，这间破旧的二室一厅的房子是我租的，房子只有67平米，两间房，父母帮忙带孩子住在大一点的主卧，我和老婆住在次卧，孩子有时候跟爷爷奶奶睡，有时候跟我们睡。

“这水管又漏水了！”母亲从厨房出来一阵抱怨，“快去把热水阀关了，水像这样漏一天，十来块钱就没了。”

“这房子到处漏，也不修。”父亲也接着说到。

这房子的情况，房东是了解的，但是不管修，我自己招了个师傅试着修了一下，忙活了半天，告诉我如果要修，就要把墙砸开，地砖撬开，把里面生锈的管子换成新管子，换了你家这一截，如果下面一截也绣了，有可能还要换楼下的，要不然楼下的漏水，就要找上门来了。这个动作大，也比较复杂，不想接这个活了。

“好在我们8月份就搬家了，忍一忍，忍一忍。”我知道父母住着不习惯，为了在这里带孙子，他们离开老家到长沙来住，牌也没打，要不是小孙女逗他们开心，早就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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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买的房子在开福区，属于二环内的精装房，有121平，三室两厅，右边是公园，左边是开福区第一小学，校区内有一所新建的幼儿园，当时下决定买这个地方，主要考虑的还是孩子上学方便，其次是价格不算高，在承受范围内。

每天都会接到家具销售的电话，家具商知道我们交房日期，这大半个月频繁在推销他们的家具，我也应约去看了几家，仔细询问了用材、工艺、价格、质量、工期、售后服务等，还在网上浏览了几十个网页，了解了各大家具品牌，如楷模、索菲亚、艾依格、尚品宅配、曲美、伊百丽、维意的相关介绍，看了网友对这些品牌产品的评价，以前对家具市场一无所知，现在，我倒成了邻居们的家具购买顾问了。

端午前一天，家具进屋，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去新房子。

一场大雨过后，道路两旁的树叶越发显得油亮，花坛中的那匹铜身飞马雕塑，马蹄奋起，昂首挺胸，双翅舒展，颇有腾飞之势。

我们沿着道路向33栋走着，女儿最是欢喜，走起路来都是蹦跳到最前面，母亲最喜爱孙女，无论到哪里，都会跟得很近，深怕女儿发生个磕磕碰碰的事，我老婆已显富态，稍落后一点，我和父亲走在中间，想起一位老师对我父亲的评价：“你爸爸，这一生最大的成功是……培育了你和你弟弟。”我告诉我父亲时，他呵呵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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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个民办老师，教了38年书，当年在村小学教书，后来民转公，才能领一份从政府财政拨发的固定工资。我接了父亲的班，上了师范，也当了一名老师。

后来，看到老师的日子似乎是一成不变的，几十年如一日，就像我父亲一样。我越想越不对，这大千世界，不去闯一闯，怎么对得起来这世上走一遭啊！

于是，我去武汉再上了学，这人生轨迹就这样不同了。

第二章  武汉，大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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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过自学，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的文学院，读的是脱产进修班，要读两年。

报到第一天，我见到了班主任张老师，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第一印象是特别能说会道，如果她不给你留空隙，你是怎么也难插进话的。

华师的校区分布在桂子山和南湖边上，我们住在南湖校区，上课在桂子山的文学院6号楼和9号楼，每天早晨，从南湖校区宿舍出来的学生大军穿过 雄楚大街，经桂元路浩浩荡荡向本部进发，有急匆匆往前行去抢前排座的，有搭肩同行窃窃私语的，有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有边走边吃发扬武汉特色的……

我们这一个班有95个同学，来自湖北和河南，主要是湖北人，各个地市的都有，远一点的有恩施、十堰的，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到这里，近一点的有黄冈、孝感的，两个小时就到武汉了，当然还有武汉本地的，平常也在学校住宿。

第一天上课时，满满的坐一间大教室，大家都相互不认识，于是来了个自我介绍，印象非常深刻的是程东、刘锋、李鹏；程东已经结了婚，是中学老师，皮肤黝黑，长得膀大腰圆，说起话来笑容可掬，短短几句话，就能听出几分傲气；刘锋，是我们班里年龄较大的， 身型瘦弱，说话时，颈部不动，看旁边的人时，上半身要侧过去，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动过手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的许多品质让我敬佩不已；李鹏，这是个七步成诗的人，在高中教书，已经拿过本科了，来华师再读本科，据他自己说，是回炉再造。

来华师，让我受益最大的是教授现代文学的张老师，这位老师的第一堂课，讲到了民族劣根性，让我思考了很久，我思想上的真正启蒙应该是从这堂课开始的。这位老师讲课嗓门不大，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随着讲话起伏做着各种手势，典型的师者风范。

唐诗宋词是我喜欢的一个科目，印象中的任教老师是个脱口而出能背诵几千首诗词的青年，讲课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照本宣科，但是这背诵诗词的本事让我佩服，这让我也给自己定了计划，每天早晨朗读一小时诗词，至少背诵诗词一千首。这个计划坚持了一年半，让我受益匪浅。

说起诗词，不得不说说这个李鹏，他是湖北公安人，与我是同一个宿舍的，他来这里读第二个本科，目的是比较明确的，从他平常读的书来看，主攻的是古典文学、古代汉语。他很擅长写诗，什么藏头诗，宝塔诗，律诗、绝句，都写。写的诗，大多是给了女子，不少女子是喜欢才子的，但这个才子是个花心的才子，他的诗不只是送给一个人，会送好几个人，所以他是个大忙人。

有时候，我劝他：“这把时间花在学问上多好！”

“学问是要做的，爱——是要谈的，两个都不放松。”边说边把胸脯挺起来，秀一秀他那两块胸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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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放假，很多同学都要回家去。我和李鹏商量这个小长假就不回去了，在武汉找个兼职做，挣点钱。他也正有此意。

我们从人才招聘小报上，看到一个小方块广告，说要招抄写员，要求不高，待遇不错，每一万字600元，这相当于一个半月的开销，于是就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去面试。

十一当天，车来车往，人山人海，出城的车堵了一路，进城游玩的人也挤满了各处景点，不愧是大城市啊！

我和李鹏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一个破旧的商用楼里，爬了六层，到了招聘单位的办公室，里面最醒目的是一张大的老板桌，只不过看着破旧了些，桌子上放着一部红色的电话机，这个老板看见我们，把头一扬：”你们也是来应聘做兼职的吧？“

我点点头：”是的。“

他把烟灰弹了弹，眼睛一眨，目光往门边闪过去：“到那边稍微等一下，这边两个安排了，就跟你们聊。”

我往门边一看，一条长椅上已经坐着两个姑娘，质朴的脸告诉我她们也应该是学生，瞟了一下她们手上填好的简历，哦——是武汉理工的。我和李鹏坐在长椅上等着，李鹏和其中一个女孩搭讪起来：“你是哪个学校的？”

“武汉理工大学的，你们呢？”姑娘穿着白色短袖，很大方，笑得也很可爱。

“我们是桂子山下，南湖边上——华中师大的学生。”李鹏绣口一吐，华师的美感就出来了，“你们……”

“涂蓉、江燕——”那个老板叫两位姑娘，“这里两份材料，你们一人一份，抄写好给我，写工整，不要写错字，不要涂改，不然没有钱给。”

两位姑娘把简历放在桌上，接过材料，脸上抑制不住地笑着。

“一人交15块档案保管费。”老板拿出个文件夹，把材料放进去。

两个姑娘迟疑了一下，涂蓉低头嘀咕：”广告里可没说要交钱啊？“

这个老板满是坑洼的脸一沉，牙齿咬着嘴唇一吸气，从牙缝里挤出”吱——也没说不交钱啊！我们为你们找到工作也是不容易的，以后，你们对这份工作不喜欢，将来，要换其他工作，没有档案在这里，我们是不给介绍的了。“说着，就要把放进去的档案拿出来。

江燕连忙说：”我们交这个费，你把我们的简历放进去吧！“

涂蓉走时，李鹏要了个电话，说日后可以约着到华师来玩一玩。

那个老板把我们俩叫到了老板桌前，他拿出一些别人抄好的材料给我们看：”抄写的兼职，我们接的单位比较多，单位要求高，所以开的工资也高，你们如果想做，就填个表，然后做一份作业，抄写一份材料给我们看，如果合格，就给你们派活干。“

李鹏拿了表，递给我一份，我们填写好，交给老板。老板看了看，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一条烟雾说：”我们帮助不少大学生找到了兼职工作，一份工作赚个五六百块钱，也还不错，是不是？不然，你到哪里去捡几百块钱啊？“

”是的，是的。“

”我们公司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了，是要讲口碑的。你们大学生有很多来自农村，来城里上学不容易，父母是种田的，交的学费都是血汗钱，生活费如果不自己想办法挣点，那不把父母累死。“老板好像很为我们着想呢！

”是的，我们找兼职，就是不想给家里添负担。“李鹏很认同老板的话。

”你们把费用交一下……“老板显得很忙，边接电话，边用手指向收费处，一个小妹子坐在那里。

我们就到收费处交了30块钱，领着材料，走下楼，我说：”李鹏，这个老板不是骗人的吧？“

”应该不会，前面不是也有人交钱了吗？再说，也就15块钱，就算骗走了，也没多大损失。“

我也就没多说，先把这份材料抄写完看看。

接连三天，我们都在抄材料，一个字都不能抄错，坐着抄写几个小时，眼睛不能看错行，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真是耐得烦呢！

我们抄完后，互换着看了一下抄写，确实都很认真，连标点符号都没法挑剔。交稿去，肯定合格。

挂了个电话，确定那边有人，就乘车过去了。

到了那里，看见门边长椅上又坐了几个年轻学生。我们径直走到老板桌边。我跟老板说：”我们把材料都抄好了。“

”给我看看。“

我拿出抄好的材料交给他，他翻了几页，没说什么，又结果李鹏的看了几眼，说：”这个作业是合格的，但这是个测试，只有测试合格了，我们才会把兼职的活派给你们。“

”也就是说，这份作业是没有任何报酬的？“

”当然，我之前就讲过的，你们应该听懂我的话了吧？“

我早知道是这样，想起来，他也讲过，只是话说得模棱两可，没说给钱，也没说不给钱。

”这样，我们作业合格了，给我们派活，这应该没问题吧？“我说。

“派活，可以啊，交70块，就保证派个活干。”老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还要交钱。之前交了15块，废了三天时间，抄好了材料，还要交70块。心里把这个狗屁老板骂了无数遍。

李鹏想再跟这个无耻的中年男人说点什么，我拉住他就走，说：“我们不干了。”

李鹏也知道上当了，嘀咕道：“知识分子被一个地痞骗了。”

“15块钱要得回来不？”

“算了，这个地痞肯定不会退的，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君子斗不过小人。”李鹏推着我往楼下走。

心里一直憋屈，回到宿舍，也没心情再找其他兼职，怎么就被一个痞子给骗了的，居然笨成这样？武汉大城市啊，都是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