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的电影真好玩。
把灯关了,窗帘拉拢最后一丝缝隙,赤条条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捧着iPad看《龙三和他的七人党》。
讲七个混黑社会的青年人,老了,变成了邋里邋遢的不被子女爱戴领社会低保的老年人。七个衰完又衰的老年人,因为种种原因再次聚到了一起,重新组了一个老年黑社会团体,用年少时候做过的混账事计分,分数最高的当头儿。
他们用高音喇叭控诉骗子公司,伪装成半身不遂的人去收高利贷的债,抢走上门推销的小年轻的棉被,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的钱喝啤酒,蒸桑拿,跟比自己孙女岁数还小的陪酒女搂搂抱抱唱k。
就像喜欢《菊次郎的夏天里》那个蠢事做绝的中年男人一样,我也喜欢龙三和他的兄弟们,那群活得理直气壮,挨打都要立正的坏蛋们。
很有那么一些电影喜欢卖惨,就像很有那么一些电影需要根据体制和潜规则去强行扭转故事的结局。
我是泪点超低的人,每次去到电影院,即使知道荧幕上的人是演员,即使剧情已经生硬到约等于掐着人的脖子吓唬说快点哭,我还是会乖乖地跟着大家哭。
然后走出电影院,从集体恢复成个体,才觉得,刚才哭得好傻哦,有个锤子好哭的。
前些天也见过别人哭。
一个中年女人大声控诉,自己一个在公司兢兢业业干了十五年的人,凭什么还拿着这么低的薪资。她把一张圆脸涨成了猪肝色,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落下来,她控诉,为哪样他们才进来底薪就这么高,我一个月到手才有三千多。有人忍不住说,嫌工资低她完全可以走啊,我们还有人加班到夜里,她那个岗位每天除了等着过生日的、独生子女的、缺洗衣卡的来领福利,签个字以外,她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我说,不走,是因为走不掉了,被养废了。
李静睿在《小城:十二种人生》里写一个中年女人,为了让领导把自己八十五块的退休金涨到一百来块,“在办公室门口滚了两回地板,终于达成了协议”。
哭是一个表达情感的动词,但这其中的情感可以有无数种,它是悲伤,是愤怒,是某样东西好的坏的善的恶的证明,在社会中,它也可以成为某种明晃晃的要挟。
电影里,龙三和他的兄弟们在目睹队伍里的兄弟被另一个团体用棒球棍打死时也没有掉眼泪,而是想出力所能及的办法报复回去。
值得尊敬的人,即使流泪也会尽量在小角落里偷偷解决,兜售泪水从来不是什么与有荣焉的事情。
而当你习惯了用哭解决问题,实际上只是在借助哭泣转移你的问题而已。
奶奶说我小时候很爱哭,要整个闷在被子里摇晃着哄很久才哄得好的那种。
她说,你好像长大以后都不哭了。
其实长大的我还是特别爱哭,但是已经非常擅长隐藏了。
因为我知道,哭虽然多数时候可以收获一些东西,比如同情和爱什么的,但这个动作,真的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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