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omnia

失眠

Elizabeth•Bishop

伊丽莎白·毕肖普

The moon in the bureau mirror

月亮从梳妆台的镜子里

looks out a million miles

望出千万里

(And perhaps with pride, at herself,

（或许带着自诩，望着自己

but she never, never smiles)

但她从不，从不微笑）

far and away beyond sleeps, or

远离睡眠，或者

perhaps she's a daytime sleeper.

她也许是睡在白天。

By the Universe deserted,

被宇宙抛弃，

she'd tell it to go to hell,

她会叫宇宙去见鬼，

and she'd find a body of water,

她会找到一汪水，

or a mirror, on which to dwell.

或者一面镜子，在其上居住。

So wrap up care in a cobweb

那么用蛛网包裹心事

and drop it down the well

再将它投入井中

into that world inverted

投入那倒转的世界

where left is always right,

那里左永远是右，

where the shadows are really the body,

影子就是真实的身体，

where we stay awake all night,

那里我们整夜无眠，

where the heavens are shallow as the sea

那里天堂清浅正如此刻

is now deep, and you love me.

海洋深远，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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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找出这首诗写于何时，也没有找出这首诗的创作背景。于是笔者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读，试着与包裹了心事的蛛网一同，一同投入井中，沉入倒转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毕肖普，美国诗人。虽出身富裕家庭，但童年并不美好，不满一岁丧父，母亲在她五岁时因精神崩溃被送入精神疗养院，据记载，此后她再无见过生母。“我感到自己正在衰老，死去……晚上，我躺着，将手电筒打开、关闭、打开，然后哭泣。”她如此描述她的童年生活。

而后来，她的人生是飘零的，请允许我这样形容。她一生旅居多地，幸运的是在如此多的旅行中，她一直都有恋人陪伴，并为她的恋人们写下诸多诗篇。当然，我不可能选择一首甜蜜的诗歌来自虐，事实上她的爱情故事也不是一直甜蜜的。因此，深夜食用的话，这首名为《失眠》的诗歌，就再适合不过了。

许多人都认为这首诗最出彩的地方是后部分，事实虽是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前部分没有值得欣赏的地方。实际上这首诗分为三段，每六行为一段，笔者认为，这三段存在着想象力的递增关系，而且是意识从现实世界到幻想世界的一个过程。

一个应被注意的细节，“月亮”即“她”，而“她”即诗人。笔者如此猜想，有三个理由。其一，诗人的作品一向是写于自己的生活经历，而非他人的故事。其二，诗人自诩为“全世界最孤独的人”，那么从诗歌本身不难看出一些句子是在描述她自己。其三，生活中的诗人是一个羞涩静默的人，也有可能是由于童年经历而不善于直接表达情感，因此在创作中不直接写明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在深夜，诗人看着镜子，但她眼神是放空（或深邃）的，因此不是照镜子。后两句表述说她也并不是不眠，而是只能在接近天明时获得些许休息。但原文中“perhaps she's a daytime sleeper.”就不能被单纯理解为白天才能入睡，更应该被看作是诗人为自己的失眠找借口，所产生的自我认知的问题。我在“该睡觉”的时候睡不着，难道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白日入睡”的人么？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如此认为，我也许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所以该怎样怎样而不能如何如何。《发展心理学》中指出青少年在自我认知时极易产生这种想法，可也未必是青少年吧，但凡是在探索自我，大多是会有这种认识的。这的确有利于人的自我定位，但绝对不能成为你前行路上的桎梏。

在第二段中，她的意识已经游离在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之间了。“被宇宙抛弃”这是多么孤独的心，多么孤独的想象力才能写出来的句子。她看似并没有被孤独击败，因为“她会叫宇宙去见鬼”，这的确是需要勇气的。孤独难以忍受，除非需要忍受更加难以忍受的事物，不然人必然无法忍受孤独。可她既没有面对抛弃她的宇宙，也没有摆脱孤独，恕我直言，她只是逃避——“找到一汪水，或者一面镜子”，并且“在其上居住”，最后将心事投入井中。这是诗中第四次出现能产生反相的意象了，第一段中的镜子，第二段中的水、镜子和井。诗人逐渐构建出一个反转的世界，当她“找到”了之后，她把“心事”包裹在“蜘蛛网”里，投入那个世界。至于“蜘蛛网”，可以表达很多含义，久远或是复杂，也许只有诗人知道了罢。

为这想象力举杯吧，诗客们。这个由孤独和想象力构建出的世界远不止“反相”那么简单。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逻辑也没有规则，语言和人所遵从的规律都不再有效。在那个地方，奇妙的不是左为右、也不是影子即实体，而是“不合理的现象皆合理的存在”。现实中不被人接受的、无人理解的、甚至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在那个世界均是被包容着的。

因此天空触手可及，与我们的距离是那样近，近的程度就如同大海的深度一般。这个比较难以用常理去理解，能细细意会最好。

“and you love me”，这一句现在多有两种解释，一是“你不爱我”，一是“我爱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原因。于笔者而言， 对爱情依然抱有信心的时候自然会认为这是婉转地表达爱意，因爱痛苦的时候就总觉得是失意者的忧伤。

一个有趣的细节，“inverted”在英文中意为“反相的、倒转的”，而同时“inverted love”也表示同性恋。据记载，伊丽莎白一生中共有三位恋人，皆是同性，不知道诗中的这个词是否也隐含着其他的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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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封“武大三行情书”，运用了类似于这首诗一样的手法去创作，在此贴上分享。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